顾凝然这主张对后边其他人没有影响,他们不想掺合,也不愿意错过热闹,纷纷噤声停步,就看顾凝熙如何应对。
一声冷笑后,顾凝熙静立当场,抬头定焦在房檐高处斗拱,双手拢在身后,身姿挺拔却不屑之意尽显,如同看到无聊猴戏的贵人。
父子们左右脚换着站了半晌,都等不到整个顾家官阶最高的顾凝熙服软表态。
春寒料峭,背阴的祠堂大门口春光不到,很有人暗自觉得衣服穿少了,缩肩拢袖。
然而顾三叔额头紧张得冒汗,终于心虚下来,想把话兜回来:“凝然说法自然有道理,凝熙要不愿意,便算了。快些祭拜祖宗才是正事。”
顾凝熙终于看向这位长辈,抬手阻止他们含混过关,一字一句说出一番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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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心荷跪在人前,虽然被顾三婶塞了个软垫在膝下,但她并没有道谢。
听过事情始末,她抬脸面向顾老夫人,言语铿锵道:“子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①三叔真是出了昏招,他守的父孝三年未满,就想改弦更张,是想在众人面前坐实自己不孝么?他自己不嫌名声臭,不怕影响正在仕途的大堂兄么?”
“你胡说什么?竟敢编排长辈?掌嘴!”顾老夫人指着她的手指乱颤,一时间觉得气都喘不匀。
陶心荷简单叩首后,利落起身,“请恕孙媳,乱命不敢从,大仗即走,是为孝也②,待祖母息怒平静了,孙媳再来孝敬服侍。”
然后,一身姜黄色新衣的陶心荷施施然转身离去,将顾老夫人气到发抖的声音甩在脑后。
顾二婶使劲握握女儿的手,叫着“熙哥儿媳妇”追了出去。屋里其他女眷围着顾老夫人劝慰不己,顾如宁躲在角落撇嘴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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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凝熙对顾三叔说的话,正是陶心荷用来堵女眷的道理,事后两边相对,恨恨感慨他们夫妻沆瀣一气则是后话了。
顾凝熙冷冷回应大堂兄:“你不是一直觉得翰林院屈才么?亲生父亲背着不孝的名声,你还指望升迁?”
顾凝然被堵得哑口无言,又骑虎难下,格格咬牙,额角青筋迸现,将一张与顾凝熙五六分相似的脸扭曲得狰狞无比。
反观对面,恍若不惹尘埃的顾凝熙,清隽眉骨下的狐狸眼无波无澜,丹唇皓齿何等风流,开合间尽是扎刀精准的词句,气势和道义上都大获全胜。
众人判断明白形势,围拢上来打圆场,顾二叔抖着嗓子以最年长身份轻斥了老三父子,大家察言观色,簇拥着顾凝熙迈过高高门槛,按照旧例站好原位,终于各怀念头完成了祭祖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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