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天,虽然是温水还戴了手套,可是上手很快就凉,没多久指头就感觉不到了,好在还握得住刀。迟心一边仔细地刮着鱼鳞,一边应几句闲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琢磨着凌海的雨,琢磨自己设计的那一堆杂七杂八的测试,琢磨临走前冯总的电话,还有……哥他吃饭了没有啊?
早几天他说会请钟点工,可直到走的那天迟心也没见人来。大过年的,还有阿姨愿意上门服务么?
那天她是一早的飞机,四点多她就醒了,躺着听外面窸窸窣窣的雨声,也不知怎么了,心里软绵绵地乏,不想动。
之前联系的房子,房东打电话来说初八就可以搬过去了。很快她就可以睡床了,可以不用每天搬电脑收拾桌子,还可以不睡觉。也终于,熬到不再和许湛一个屋檐下了。
可是,这个曾经光想想就能把她吓尿床的事,现在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许湛有变态强迫症,看一眼都能让她紧张。这一切都没有变,所以迟心觉得这一次他真的很能忍了。忍她,忍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言情剧。
噗嗤,迟心忍不住笑了。多好的剧啊,可每次他都皱着眉头,稍微看细一点就能察觉到男人的颌骨都绷着,大概牙根儿都痒了。他真是不知道自己那种似笑非笑、忍无可忍、无处抓挠的样子,真的……特好看!
也……特帅。
小时候有觉得么?可能光顾了害怕了。还有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大提琴一样。难怪大家都觉得他好,杨硕就更甭提了,什么事都真心向着领导说。迟心当然也躲不过,每次他叫她名字后面会不自觉地带个“啊”,迟心啊,尾音带着点儿哑声儿,入在耳中特别敏感,心都会跟着小小地哆嗦一下。
不过,许湛毕竟是许湛,只要他脸上没有笑容,看她一眼就能瞬回当年,怕。就这么着,上上下下,起起伏伏,一天到晚还挺刺激,搞得迟心神经兮兮的。
走之前,他不让她准备年货,什么都不要。迟心也不敢拗着,不过还是在前一天晚上自作主张包了三种馅一百个饺子,冻了起来。他喜欢吃有馅的东西,饺子、汤圆、馄饨、馅饼都爱吃。
不知是不是看她太犟,还是扔了浪费,他没说什么。他不生气就已经是天恩了,迟心也没敢再多嘴嘱咐:冻饺子得温水四十度下锅,冷水容易煮得过长,开水受热不均。
心里头嘀嘀咕咕的,手下也不觉得冷,等把鱼全都收拾出来、腌好,再抬头,院子里已经不剩几个人了,迟心起身帮着把厨具东西归置好,拢火填好,这才回到隔壁院子姥姥的旧屋。
老屋里还是炕,已经烧热了,两道门,厚厚的棉帘,洗漱了钻进被子里,手脚冰凉。
腊月的山里一到后半夜风就很大,鬼哭狼嚎的。小时候很怕那声音,钻在被子里蒙了头也不敢闭眼睛,怕尿床。现在长大了,不怕了,不过,还是留了一盏小灯。好在这会儿就她一个人,不怕浪费电。
墙上老钟吧嗒吧嗒的,夜一静,很吵。姥姥耳力不好,还觉得很好使。以前也习惯了,此刻睁着眼睛,浑身都乏,可是睡不着。明天还有很多活儿呢,数羊,数密西西比,成千上万的,眼睁睁把老钟数到了三点,睡意全无,简直浪费时间!干脆伸手去摸手机,不如上网打牌。呀!有一个语音信息!
迟心腾地坐起身,点开。
“迟心啊,到了么?”
男人的声音在昏暗的老屋里一晃而过,尾音早没了,心还怦怦地跳。好一会儿回了神看一眼时间是八点多的时候,她只顾了赶路和忙活都不记得看一眼手机。真是的,难怪朵朵说她的手机就是个摆设,什么事都要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