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毡毯被掀开,帐篷内走出个欣长的身影,尽管只穿了件灰色的常服,可通身的气势却让人不敢靠近,身周散出的寒霜,仿佛将空气都冻住。
几位大臣随后弓着身子从帐篷中走出,将头埋的低低的,惴惴不安恭谨着朝后退去。
不过短短几日,那朝中的几个老狐狸已经嗅出了周沛胥身上的异样。向来高洁若玉的首辅,一夕之间被曝有了外室,虽在百姓间掀起了轩然大波,可在朝堂中,大抵见惯了妻妾成群,朝臣们倒无人觉得有何意外。
甚至更安心了些。毕竟高洁倨傲的神明不好亲近,远不如有弱点软肋的人接地气、易亲近。
外室之事只是床帏小事,男人之间的笑谈罢了,可方才在帐篷中所发生之事,却让在场诸人心内不安。
皇帝启蒙得晚,斗大个的字也不认识几个,在政务上却颇有些指点江山的劲头,言语间颠三倒四,闹出过不少笑话,但许是因为先帝临终前的嘱托,担着帝师之名的周沛胥,对这庸碌的皇帝总是耐心指点,恨不得倾囊相授,难得的是进退有度,既不倨傲亦不过分谦卑。
可方才在帐中,首辅面上虽然和气,言语却比以往犀利……
“算算日子,皇上入京已有两年有余,怎得还对西北布防一无所知?”
“漕运总督去年就换人了,皇上不清楚么?”
“皇上若是将玩乐的心思多多放在政务上些,那便是万民之福。”
……坐在主位上的皇上自然不敢反驳,脸上露出尴尬神色,抬起手帕擦着额角,嘴中应承着今后要如何上进等话语。
朝臣都咂摸出,自上次鞭帝之后,首辅许是对皇上的这些荒唐的行径觉得寒心,态度冷了不止几分,朝臣们生怕被波及,愈发夹紧了尾巴办事儿,毕竟这二人都是掌握晏朝生杀大权之人。
诸人由皇帐中走出散去,周沛胥亦趋步朝毡房走去,蓦然身前有人朝他拱手请安,耳旁传来一句。
“春狩路上行了这么久,还未有机会见过首辅。”
周沛胥脚步猝然停住,掀起眼皮瞧去,眼前的男人,竟是那日在春社晚,管束胡搅蛮缠的女子,喝退二三高手,拦了一场冲突之人。
那日此男子踏黑而来,眸光中充满了阴鸷,虽言语不多,却透露出丝霸者气质,可今日的感觉却又不同,似是敛了身上所有锋芒,拱手含笑站在日头底下,竟有了几丝爽朗阔然的意味。
许是察觉到了周沛胥的目光,男子将手拱得愈发低了些,软声道,“未曾想那日春社日晚,舍妹冲撞的是首辅大人与内眷,还望大人海涵见谅。”
可他越是恭敬,周沛胥越是觉得此人不简单,眼周骤紧,将此人上下打量一番,脑中闪现出了随驾的各个属国藩王,淡声道,“你便是夏国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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