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包括,那个奄奄一息的人。
他倚在破烂的佛像旁,一身喜袍破烂得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红衣上几处暗红鲜红交错着,身下的雨水混着泥水,依稀还能看见淡淡的红。
他痛苦地端坐在那,手指深深插|入已经被雨水泡的发软的泥土中,一眼望过去,浑身皆是污浊。
全身上下,唯有那张脸算是干净的。在这火光堪堪驱散的黑暗之中,苍白得可怕。
即便是十三,在看见眼前的一幕时,也不忍动了下眼眸。原本要出口的那一句抓捕,被他下意识咽回喉间。
谢肆初一动不动深埋着脸,看上去像是没了气息般。
在火光带来光亮的瞬间,谢肆初紧紧地闭上眼,埋着头,固执地将自己困回一片黑暗之中。
却...不够。
还是有光从缝隙中透出来,从四面八方的缝隙中透进来,强硬地以不可挣脱之势冲进他的眼眸中,告诉他。
这不是梦,枝枝没来。
醒醒吧,虚无缥缈的曾经的爱意如何能够支撑你走完破碎的一生。
放弃吧,她不爱你,分毫不爱。
他脑海中有无数个声音在盘旋,争吵着,矛盾着,搏斗着。
你死我活,最后却又谁都战胜不了谁。在无法抵御的数次侵袭中,他大脑有一瞬间地断线。
他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为何在此,忘了这带着刺鼻气味的火光和这破烂喜袍之下的满身伤痕。
他以为自己忘记了一切,却在那人向他奔来时,张开了双臂。
他没忘记枝枝,可如若不能忘记枝枝,他忘记了世间的一切都救不了自己。
可如若忘了枝枝,这世间的一切又都没有意义。
他一如既往地矛盾着。
但他没有来得及选择,就已经下意识张开了双臂,狠狠砸在佛像上那一刻,他才发觉向他奔赴而来的枝枝,是假的,是幻念。
眼前只有火光,只有黑压压的一片盔甲,只有在他生命最后时刻存在的他毫不在意的一切。
那火光?亮了,他连沉溺幻觉都成了奢望,他无意识垂下不知青紫了几处的手,头再次无力地垂下,轻轻地笑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嘶哑得恍若用刀刻着喉壁,干枯如猛然折断的树枝,隐着不可再言的过往与永不再燃的期望。
他甚至笑出了泪,混着血一起滴滴答答向下淌。
即便到了此刻,他亦对她生不起半分怒火。他为他余下不多的生命而笑,为她丝毫的不在意而笑。
最后笑得埋下头,只余下面上干枯的泪。
十三看不见谢肆初的眼,只能听见这一下又一下的笑声,却丝毫不妨碍他想象出谢肆初眼中的悲凉。
接到上面命令的那一刻,十三正在搜查城郊东,而这破庙,在城郊西。
十三不是想不出谢肆初想要干嘛,从上面接到消息的那一刻起,谢肆初的目的便昭然若揭,他只是未想到,谢肆初会做到如此地步。
即便是他,亦沉默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