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恕一进宫就轻车熟路地寻去甘露殿。
新帝登极不过半年,焚膏继晷、案牍劳形。
他不是正统的继位者,靠得是千夫指的谋逆作乱,杀旧太子,兵临城下威逼太上皇禅位。
非常手段自然不能让满朝上下真心实意地诚服,所以新帝更加勤民听政,旰衣宵食。
他迫切地想要证明,他比任何人都适合当这个皇帝。
萧恕照常和皇帝在甘露殿商议了一些政事,小太监躬身进来替二人换下了冷茶,重新摆上了糕点。
新帝高允暂放下了政务,抬手在碟子里捏起一块荷花酥,端看酥皮的颜色粉嫩,就如真的荷花一样。
他微微一笑,白俊的脸上一派斯文,比起萧恕英气的长相来说,高允显得略显文弱,有一种文质彬彬的书卷气。
不过经历过血洗太极殿一事后,没有人能再认为籍籍无名的五皇子殿下是一位斯文儒雅的人。
萧恕若是那露出锋牙利齿的疯狗,那高允就是那披着羊皮的狼。
他们狼狈为奸,把好端端的大周搅得天翻地覆。
“听闻你昨日在奴隶场大张旗鼓‘认’了一个妹妹?”
萧恕行事向来高调,皇帝即便不去查,也会有人巴巴把话传回来。
皇后会去召见一名出自奴隶场的无名小卒也全是看在了萧恕的面子上,这是皇家以示亲近的举动。
“是。”萧恕没有什么好隐瞒,“她父亲是锦衣卫同知江魄怀。”
高允脸上露出一抹微惊,手指下意识用上了力气,荷花酥就在他修长的指尖碎成渣。
作为帝王本该藏匿情绪,但是在萧恕面前,高允没有诸多顾忌,甚至在称呼之上也随意许多。
“难怪。”
他扔掉手上残碎了的荷花酥,转手端起一杯茶,“我听闻在宣云卫远赴蜀城时,大部分江家子弟已经离开蜀城,这才让你扑了个空,所以你就把他女儿带回来了?”
萧恕没有动糕点,他不喜欢吃这些,伸手拿起一杯热茶,倚进金漆木交椅之中,姿态随意,语气也不见恭维,“早就与陛下说好,边城重臣与朝中关系错综复杂,以此试探,才好分辨忠邪。”
忠邪二字从他口中说出来,若是旁人来听会觉得何等讽刺,不过内殿只有他们二人,倒是没人觉得有何不妥。
“那些急于妥协的和宁死不屈的,陛下也可一目了然,这些人谁能信、谁能用……谁该杀。”萧恕嘴角扬含笑,略显深邃的眉骨下,眼睛黑如深潭。
说到杀字时,眉睫微扬,露出残酷之相。
高允颔首,“这些自不用你再说,只是我好像很少听你说起在蜀城与江家的过往,你和那江家姑娘有私仇旧怨还是……有什么别的?”
萧恕越避而不谈,高允心中越是好奇。
“没有。”萧恕冷冰冰地婉拒皇帝的探究,“她在,江魄怀跑不了。”
“原是这样。”高允点点头。
对他含糊的回答没再深究。
适当地给彼此留有空间与余地,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