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这事容不得咱们。”柔敷吸了吸鼻子,江畔上,素来贞洁的连抛头露面都不肯的夏芳菲竟然任凭敏郡王轻薄,这事她诧异之后,又了然,毕竟,骆氏是那么一个严苛的母亲,夏刺史又是个老古板,在他们二人重压之下,夏芳菲想不绵软也难。
“不,我不出家。”夏芳菲的声音终于坚决了,干瘦的手指遮住苍白的嘴唇连连咳嗽起来,自懂事后,她就知道自己大了,是要进宫侍奉天子的人,此时进不得宫,她也不知自己的前程在哪里。可是,她觉得,她虽懦弱,虽不够贞烈,但也配像个寻常妇人那样嫁人、相夫教子,而不是去道观里蹉跎青春年华。
☆、风刀霜剑
“柔敷,你为了我,也为了你,你去偷偷瞧瞧,母亲是否,当真做了水田服?”夏芳菲咳嗽后,舌尖舔过干裂的嘴唇,干皮割在娇嫩的丁香舌上,仿佛把舌头割破了,嘴里满是血腥味,“兴许,柳姨娘来骗咱们的呢?”
柳姨娘之子骆得仁觊觎夏芳菲已久,柔敷信不过柳姨娘人品,点了点头,将缺损了一角的镯子藏在衣柜里,整理了衣衫,叮嘱小丫头雀舌看着夏芳菲一些,才向外去。
初进骆家时,骆家下人对她们主仆殷勤备至,此时,却是人人巴不得离着她们远一些。
柔敷走出夏芳菲养病的梨雪院,被阳光刺得眼角泛出泪花,远远地看见一群侍弄花草的三姑六婆冲她呶嘴,挺着背脊,就向骆得计的廷芳院去。
蝉鸣声声,四下的门上绑缚着艾叶、菖蒲驱邪。
柔敷顶着火辣辣的日头,到了廷芳院外,便被人拦住。
“柔敷姐姐不照料七娘子,怎来这边了?”骆得计院子里的人可是记得骆得计讨要柔敷、丽娘二人,柔敷闹着生死追随夏芳菲,不肯接骆得计递过去的高枝。君辱臣死,骆得计求人求而不得,心里不痛快,做丫鬟的,自然要跟她同仇敌忾。
柔敷见这人是被丽娘比下去的丫头燕奴,料到她嫉妒丽娘,便干脆地恨屋及乌,连她也厌恶上了,轻笑道:“燕奴,我找柔嘉有事,她在吗?”
“不在,看你两颊都凹下去了,别是从七娘那染上病气了吧?”燕奴笑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夏芳菲一进骆家,就喧宾夺主地抢了骆得计的风头,如今,总算是拨乱反正,叫她们主仆知道谁是宾谁是主了。
柔敷不肯跟燕奴这失意人多嘴,待要闯进去,又被燕奴张开手臂拦着,不敢闹大了叫骆氏不喜,见廊下正过来的柔嘉冲她向西边点头,当即一言不发地从廷芳院走开,兜着圈子向西边亭子去。
亭子外,萱草、茉莉的香气熏得人昏昏欲睡,柔敷坐在亭子里,不自觉地抹起眼泪来,等了半日,听见脚步声抬头,才见一身蜜合色衣裳的柔嘉过来了。
“你怎么也瘦了?”柔敷望见妹妹,先担忧起来,摸了摸她有些耸起的颧骨,自责道:“莫非因我的缘故,夫人为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