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场大雪降落之时,京城内外,以及附近的州县,日日都有流民冻饿而死,路上曾经一度尸骨累累,每日上朝之时,御史台的御史们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弹劾户部赈灾不利。
朱思明也是天天被人骂的狗血淋头,心中委屈愤怒却无计可施,毕竟遇上这样的灾年,他再能耐,银子也不会凭空从天上掉下来。
要是像往年一样,遇上个别州县的水灾地动,那都好办,地方官上报灾情,朝廷减免徭役赋税下发钱粮,再派个钦差大臣去督办,赈灾这件事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可如今,这场旷日持久,又几乎覆盖大齐一多半土地的旱灾,与战争,招魂台的修建,还有朝廷选秀等等全都糅合在了一处,几乎已经掏空了大齐户部的所有储备,面对如此多的灾民,成千上万两银子拨下去都起不到什么大作用。
朱思明走投无路,自认无能上书请辞,皇帝又不许,反而斥责他临时撂挑子。
种种压力之下,朱思明头发都白了一大半,只能跟唯一支持他的丞相宋温如求助。
可宋温如本质上是个和稀泥平衡关系的老好人,说到筹银子,他并不比当了多年户部尚书的朱思明强,两人商量了许久,想出的唯一办法就是向商户征收重税种地的遭了灾,做生意的总有钱吧?
可是那些能够被朝廷的人看上,想要上去宰一刀的豪商,哪一个背后没有高官强族做后盾?
这个办法甫一提出来就受到了大半朝臣的抵制,因为这个办法要是实施了,触及的是大部分贵族的利益。
而当初将这一切重担压在朱思明头上的皇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迫于朝臣压力,否定了这个提议。
紧接着,宋温如又搬出了席太师,劝说皇帝对各地流寇由剿灭改为招安,如此一来至少可以省一部分银子,可是皇帝依旧是死要面子,坚决不肯招安流寇。
重重压力之下,方含东的作用就显出来了,他向皇帝提议,可以放开富商乡绅捐官筹银。
说到这里,袁先生不禁叹气:
“自从王度与李延庆因为进谏而死,御史台的言官们就跟死了一般没有什么两样,这样的提议,居然没有人站出来说句话,皇帝如今……精神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一半是因为宠信方含东,一半也是图省事,就同意了。”
“所以吏部那些人就干脆变本加厉,将捐官这件事变成了卖官是吗?”
白成欢幽幽地反问了一句,心中彻底对大齐这些官员有了新的认识:
“我曾听义父说过,如今大齐朝堂一多半的官员都是先帝时期的能臣,先帝将他们留到如今,不是该为国之栋梁吗?居然成了这个样子……”
袁先生听她提到“义父”二字,想来是威北候曾经跟她谈论过朝政,对她这样的话倒是也没什么惊讶,反倒是劝解了几句:
“世子妃也无需太过讶异,朝臣是否能为栋梁,不光看他们自身,也要看君王。”
萧绍棠心中又浮起了那种奇怪的感觉,不过还是淡然劝慰道:
“这也不稀奇,就如曹孟德之辈,也逃不过‘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之语,若是君王贤明,臣下自然贤能,若是君王昏庸,臣下自然平庸,如今的萧绍昀,刚愎自用,不听人言,只宠信奸佞小人,朝臣又哪里肯尽心竭力呢?他首肯捐官此事,下面的人自然是能捞多少好处就捞多少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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