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一颗小光头的小沙弥,常常听人说起师叔祖贪恋红尘,此时见师叔祖眉头紧皱,就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圆慧伸出手抚了抚小沙弥锃亮的小光头,凝视着他头顶的戒疤,眉目慈和地解释:
“我们是要一心向佛,潜心修法,可你想一想佛是什么样的佛?而潜心修法又修的是什么样的法?”
小沙弥年纪还小,读过的经书有限,但还是一本正经地答道:
“佛祖慈悲为怀,佛法宏大无边。”
“对呀,佛祖要慈悲为怀,佛法就是要普度众生的,可我们不能光将他们度往西方极乐世界。在他们活着的时候,我们闲来无事,也是要度上一度的。若我们有能力,却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病死,那我们的慈悲为怀又在何处呢?佛法再宏大又能渡得了谁呢?”
小沙弥望着师叔祖慈眉善目的样子,对这话似懂非懂,但并不妨碍他就此将这番教导牢牢深刻心中。
“多谢师叔祖教导,弟子记住了。”
他双掌合十,向圆慧和尚行礼。
“罢了,我知道你也不大懂,能记住就不错了,去吧,玩去吧。”
宋长卿进门的时候,小沙弥正一蹦一跳地出门去,与他擦肩而过。
他刚刚在门外也听到了圆慧的这番话,此时又仔细看了看这小沙弥,与他玩笑了几句,就走了进来,望向圆慧和尚的眼神中颇有深意。
“我还以为他只是偶然与你有些相似,却想不到真正是一脉相承。”
谁能想得到,后来那个年纪轻轻就名声远扬,一直都行走在众生间的弘明法师,原来曾经被圆慧和尚如此教导过。
圆慧点点头:“我也不曾想过,他能将我的话记在心里,行在路上。”
宋长卿心中有些怅然,他与圆慧,都是前世看今生的人,从前觉得一切尽在己手,如今才知道,原来世间种种,根本无法彻底掌控。
“灾民的事情,你真的要管吗?这小和尚年纪虽然小,但说的话也有道理,你若全都管了,还要皇帝做什么?”
对于圆慧和尚一门心思想要赈灾这件事情,宋长卿其实还是不赞同的。
任何人,若是声望超越朝廷,都必定会成为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就像赵诗真,虽然军饷筹集齐了,面子威望都有了,但以他对萧绍昀的了解,要是寻到了空隙,肯定要让赵诗真好看。
他知道圆慧和尚与这北山寺的众僧都不大一样,并不是如同这小沙弥一般,虽然是自幼剃度,却不懂人间疾苦,他是在历经坎坷磨难之后才遁入空门,成就高深佛法的。
心怀天下,体谅民间疾苦,这都是理所应当的,可他就怕圆慧和尚万一遭到皇帝的猜忌,他会失去这个他今生唯一的挚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