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躬身让在一边,露出他身后暗沉的内室来。
路夫人……他还以为她还是路夫人呢……
朝廷的诰封是以她的娘家姓为准的,那是她路容玥的荣耀,被人尊称一声“路夫人”,那是她曾经的地位和尊严……可是当她带着满腔的怨恨,跟着骤然从朝堂京都退出的丈夫回到虢州之后,她就已经成了一个黯淡无光的女人。
她不喜出门走动,不喜交际应酬,从前喜欢的种种人前风光,都骤然失色。
别人只知道她是何大老爷的妻子,渐渐地,都喊她何大夫人,谁还记得,她也曾经是人前风光的路夫人,也曾为她的娘家争得荣耀,让人夸一句路氏女教养不凡?
多少前尘旧事,随风散去,此刻却尽数被勾起。
忠伯默默地走了出来。
“老太爷等着您呢,夫人。”
何大夫人的脑子乱极了,路氏女,教养极好的世家女的,居然拿花瓶砸了丈夫的头——若是老太爷要休了她,她宁可一头撞死,也绝不能再给家族蒙羞!
她挺直了脊背,下定了决心,她绝不会认错的,就算是老太爷要休了她,她也不会认错的!
她就要老太爷知道,何永盛是如何欺骗了所有的人!
何大老爷被放在了老太爷的榻前,已经悠悠转醒。看到何大夫人进来,倒是没有再发怒,只是哀哀地看着她,又看了看跟在她身后进来的秦王,忽然流出了眼泪。
“秦王殿下,是我无能,没有保护好小七……何某对不住您!”
何大老爷脸上还有血迹,哭起来血泪相融,滑稽又可怖。
何大夫人是真的被吓到了,霍然转身看向秦王,为什么那个孽种死了,却要跟秦王说对不起?
秦王脸上温和的笑意刹那间消失无踪,似是难以置信:“他,他出了什么事?”
何老太爷却撑着一口气挣扎着从床榻上跌了下来,趴跪在地上,痛哭失声:“殿下,是老臣对不住您……我以为拘着他不许去京城就能平平安安,没想到让他走了弯路……他进了军营,去了西北!”
“我的儿子去了西北?”秦王怔住了。
“是,他去了宁州边关,是老臣无能,没能护住他!”
秦王微张着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千里迢迢,混在护送秀女上京的官兵里从西北来到虢州寻找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却又千里迢迢去了西北……从十七年前被一母同胞的皇兄贬去宁州之后,秦王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阴差阳错,世事无常。
但这么多年都蹉跎过去了,如今的他,还有什么是不可接受的呢?十七年都等过来了,又有什么可以苛责这位养育他的儿子长大,为了他付出一切的老臣呢?
秦王立刻上前扶起了何老太爷,笑着摇摇头:“何正卿,您要是这样,就是折煞无双了,你们能救了他,又养育他长大,无双已经感激不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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