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人念道:
“妹秀谨奉
婉姊安好。前日信中姊不辞辛劳,传道授业,关怀之深,不逊至亲,教导之切,恰如严师。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实赖姊之功也,又赠妹描金羊毫提笔,高谊厚爱,铭感不已。日夜思一感谢,前因二兄出门采办,带回黑漆牙雕梅花笔筒一个,纹样精巧,故厚颜讨要,二兄忍痛割爱。今将此物赠予姊,聊表感谢之意,望姊留下赏玩。冬日极寒,望多加餐饭,多添衣裳,自珍自重,海天在望,不尽依迟,盼与姊再会互诉衷肠。即颂近安。此谨奉。”
婉玉道:“觉出滋味没有?”
怡人想了一回道:“措辞还是极妥帖的,语气上倒是亲热多了,好像奶奶是她的亲姐姐似的。”
婉玉点头道:“是了,你细看她一趟趟写来的信,便能发觉她措辞一次比一次亲近,这最后一封信写得已不像是与我只有一面之缘的外府女眷了。”又道:“她这一番又展自身之才,又极近拉上关系,细琢磨起来还真个儿有些趣味。”
采纤撇了撇嘴道:“我却没觉出有趣味,这三姑娘心思阴沉沉的,又会说话,又会送礼,又会写信,又会琢磨。听奶奶的意思,孝国府的太太是中意二爷了,想把嫡出的四姑娘跟咱们家做亲,这些天也送来些名贵的药材,若如此,三姑娘一个死了姨娘的庶出闺女还使什么手段?她再精明能斗得过太太?这样的人听着就扎手,日后要是嫁给二爷,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还是躲得远些好。”
怡人道:“从她作诗就瞧出来了,‘傲世高情西风妒’,显见就是不甘屈居人下的。她比四姑娘模样好,也有见识,想挣出头也在情理之中。”
采纤刚欲开口,怡人便拉了她一下,朝婉玉一努嘴,采纤见婉玉坐在床头捧着茶碗出神,便不言声了,二人垂手站在一旁。过了片刻,婉玉道:“去把墨研了,我写帖子请孝国府两个姑娘到咱们府上来,庄子上供的野味明日就该就到了,正好让厨房收拾出来请客。”怡人和采纤一个去研磨,一个去理信笺,婉玉到案前写帖子,暂且不表。
且说孝国府中,顾氏正跟几个妯娌一处吃茶,忽听有人报说杨府打发人来送帖子了,顾氏展开帖子一瞧,登时喜上眉梢,直走到内室,见明微正坐在床头做针线,便上前笑道:“快瞧瞧,梅书达的妹妹写了帖子来请你去她府上做客呢!我就说你天生带人缘,讨人欢喜,我才放了要跟梅家结亲的口风,他们就有这个意思了。好孩子,你好生打扮打扮,箱子里还有七八套衣裳没上身呢,一会儿你穿给我瞧瞧。”
明微脸色发红,道:“母亲不去么?”
顾氏道:“人家邀请的是同辈的小姊妹,我自然不能跟着去了,只是这信上还请了秀丫头,她去也没所谓的,你与她孰轻孰重,梅家还是分得清。梅书达父母都在金陵,这一遭他妹妹单请咱们家姑娘,就是要再相看相看。你到时候嘴甜着点,有些眼色,不光要礼数周全,更要让人家觉出你乖顺贤良,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要说,该说的一句都别落下。但也别太热络,咱们孝国府小姐的款儿不能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