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关窗,这时听见她问:“现在几点了?”
那声音平稳沉着,像屹立在月夜下苍茫的山峦。
朗华望向墙上的挂钟:“三点半。”他站到床边,揽她入怀,往常这时温琰会把脸埋进他胸口,蹭啊蹭,被安抚过后才能重新安枕。
而此刻她只感到茫然和迟钝,许多记忆被压在灰尘底下,还没有力气清理出来。
“我有点饿。”温琰说着,轻轻推开朗华。
“想吃啥子?”
“随便。”
“让他们做好端上来。”
他们是谁?
温琰重新打量周遭环境,问:“这是哪里?”
她如此文雅娴静,与素日大相径庭,朗华心下纳罕,望着她默了会儿:“歌乐山。”
怎么不在渝中,却跑到山里来了?
温琰撩开软滑的丝绸薄被,准备起身下地,大床发出吱呀声响,双脚钻进软底织锦拖鞋,皮肤凉津津的,低头一看,原来穿着白底小花睡衣,料子是绸的,即便长衫长裤也不生热。
她慢慢走出卧室,手指贴着墙壁,一面张望,一面沿楼梯下去。
朗华没吭声,跟在后面把灯打开,然后叫佣人准备宵夜。
温琰抱住胳膊,一手揪睡衣,一手握肘部,茫然立在厅里,回过头,问:“有这两天的报纸吗?我想看看。”
朗华喉结微动,面无波澜地“嗯”一声。
厨房做了醪糟汤圆和红糖糍粑,温琰坐在餐桌前,聚精会神地看报纸,手边宵夜一动未动。
“你不是肚子饿吗?”朗华提醒:“凉了不好吃。”
她眼皮子也没抬,点点头,轻声敷衍:“好,我晓得。”
朗华拧眉。
她忽然问:“这是昨天的报纸吗?”
“嗯。”
民国二十九年六月一日。原来现在已经是1940年的6月,她都已经二十岁了。之前跟随学校迁徙,好像到广西,决定回重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
温琰用力去想,脑子不太够用,生锈一般,钝得很。
“更早些的报纸还有吗?”
朗华让佣人去拿。
他们刚搬来歌乐山十天左右,报纸也只有五月下旬的而已。
温琰要来纸和笔,勾勾画画,想到什么就记下来,努力串联记忆。
朗华见她如此专注,自行到旁边小客厅的沙发里眯了会儿,外面一直下着雨,天蒙蒙亮时方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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