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苏菱的手心被嬷嬷的板子打得通红,耳朵里灌进去了好些教书先生的训斥,心中酿成了苦涩的一片。
冬日里尤甚。
苏菱一双脚丫子落在地板上,跟着嬷嬷学站坐。国公府中从来都是炭火旺盛,可纵使屋内点着炭火,地板却是凉的,脚底的寒意自上而下,将她整个人倒灌得冰凉。
小孩子总有贪玩之心,母亲心疼她,趁着父亲离府,悄悄放她在府中玩闹,家仆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乐得替她隐瞒。
父亲不在,就可以横冲直撞在府中乱跑撒欢,弄脏了衣衫母亲也不会怪她。
只是母亲自从有孕之后,就越发的力不从心了。
不过,母亲承诺过她,日后会带她去放一场纸鸢。
母亲有孕这段时间,父亲的朝中事务愈发繁忙,时常整日不在家。
父亲在家这段时间,对苏菱也越发严厉。
有一日,她因为贪玩被父亲罚在屋外跪着。
身子冻得冰凉,口中背着教书先生今日教授的诗句,瘦弱的背挺得笔直,寒风吹过,混杂着府里那些家仆的窃窃私语。
“小姐真可怜,明日指不定又要病一场呢。”
“穿这么少,老爷也狠心。”
“冻得脸都白了,我去给小姐放个暖手炉。”
“别去,你忘了上次小翠上次给小姐披了件衣服,被老爷骂成什么样了?”
冷,真的太冷了。
苏菱忍不住搓了搓,一双手冻得已经没了知觉。
一只暖手炉被塞到她手中,苏菱仰起头来,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冻坏了吧。”
小丫鬟在她身边跪下,悄悄在她耳边极快说了一句:“小姐,我是春柳,夫人让我给你带暖手炉。天要落雪了,老爷不会让你跪太久的。”
苏菱偷偷用毛绒绒的大氅挡住暖手炉,心中的一层薄冰轻轻碎了一块,连带着唇角也不自觉扬了起来。
天上阴沉沉的,灰黑连绵成了一片,果然很快便如春柳所言,开始落起了雪。
冰凉的雪落在发间,寒风吹乱了苏菱的乌发,她心中莫名有了一种抽痛。
为什么呢?
明明不必跪在地上了,是件好事的……
有丫鬟急急从门廊那里过来,开口的第一句却不是“老爷让小姐不必跪了”,而是——
“小姐!夫人不行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雪,将整个京都包裹在黑暗之中,寒冷吞没了一切,冰雪之下没有希望,唯独留下了满地的绝望。
苏菱握着母亲的手,把小脸贴在她的手上,感受着母亲身上的温度。
“娘,你会留下来陪菱儿的,对吗?”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拼命用空着的一只手抹去。
她想要记住母亲的样貌,她一定要记住。
可是,泪水越流越多了……
贴在她脸上的手一动,苏菱抬起头,透过一片朦胧的水汽去望床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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