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植皮手术与恢复期中,厉骞不是没想过去联系汤曼青。
确切来讲,从恢复意识的第一天,他就迫切地想要知晓汤曼青的状况。
相见她,想吻她,想用力抱住她告诉她自己还活着,难以想象自己“死亡”后,对方会有多么伤心,她晚上睡觉喜欢蹬被子,如果感冒了怎么办?
她早上醒来时总会口干,如果床头没有水杯怎么办?
她最近每天晚上都在家里等他下班,如果等不到他回来又会怎么办?
会不会像迷路的小狗,在红绿灯前都不知所措。
光是想想这些芝麻绿豆般的琐事,他心都会疼,但这些想法都是在他遭遇火灾后第一次照镜子之前的了。
他很清楚地记着,那天他和将他从火灾现场救走的周瑾年发生激烈口角,对方说他现在诈死得这样成功,轻易走漏风声还不安全,但他则什么都不管了,他说自己不要治疗了,他根本没有要求对方救他,就算坐牢,他也只想快一点见到汤曼青。
绝食,拒绝输液,打翻护工递到他嘴边的水杯。
幸好周瑾年大约对他还有些可利用的觉悟,就在堂堂周总要破例打乱自己计划送他回国的前一夜,就是这位喜欢看他睡觉的沉医生带着一面镜子推开了他的病房。
而镜子内烧伤后的创口,让他彻底丧失去了去见汤曼青的勇气。
血肉模糊的自己太可怖了,他那张脸已经不像让他厌恶的“厉骞”了,但也不像个人了。
以往他的自卑曾经被汤曼青浇灌成了坚强,现在他则是被剥夺了做任何人心上人的权力。
烧伤病人的治疗是个十分痛苦而缓慢的过程。
反复手术,清创,都已经让寻常患者感到难以忍受,何况周瑾年还不惜撒巨款要求医疗团队不仅对病人进行常规的植皮,还要利用3D模型重建“廖柏嘉”本来的面目。
治疗期一拖再拖,而众所周知,最没有耐心的沉医生反倒是一点儿都着急离开新加坡了。
原因当然是因为他花费了一点时间,调查清楚了这伙人的来头,并在铺天盖的国内新闻上,看到了令他生厌的白杨的那张脸。
所以他开始更加经常地出入厉骞的病房,看起来人畜无害,温文尔雅,可实际上,他像是看小白鼠一样,在细心品味对方爱别离后的痛苦。
说实话,越看他越觉得对方很像以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