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习惯了这种静静流淌的梦,任它们流淌进血管里滴答滴答,但今天他意识一直半清醒,用力向所有的梦境嘶吼着“不要”。
床上的厉骞开始大力拧动眼球,梦话像胡乱咀嚼的剩饭,汗水像雨淋浸透他身体,挣扎了十几分钟,他终于如愿从梦里清醒过来,像溺水的人,伸手下意识胡乱去捞。
还好一下就抱住汤曼青的腰。
他今晚终于不是一个人,这里是彻夜灯火通明的酒店,也不是任何一个人关上房门就变得隐秘又可怖的家。
尽量平息癫狂的呼吸,怕旁边人觉察,黑暗中,厉骞近乎贪婪的,一眨不眨地看着汤曼青姣好的睡颜。
这是他“哥哥”厉骞的情人,现在,也是他“厉骞”的心上人。
次卧的遮光窗帘没有拉紧,一道月光从窗外找到进入房间的契机,坚持不懈的,将汤曼青的眼睫点亮。
厉骞伸手帮她遮住扰人梦境的东西,月光被隔断的一瞬,好像断掉的绳索,“汤曼青”叁个字像敲钟,在厉骞脑中嗡鸣。
老旧的记忆也会有新的变化,厉骞突然记起那电视机上出现过的演奏者名单。
是她,姓汤的小女孩竟然是她。
眼眶一下就烫了,冥冥之中大约有天意,可神又会眷顾他吗,怎么会给他这么厚的大礼?
厉骞捂着嘴喉头哽咽,汤曼青已经皱眉翻个身,彻底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
心脏应该像地震吧,因为瞳孔已经缩成非人的样子,全世界没有任何人知道,凌晨四点钟,鸟都没醒,厉骞像鼻涕虫一样躲在自己的臭壳里,心里突然多了一个好微小的秘密。
这秘密好像微不足道,但太甜,很滋润,弥留在他心间,让他有了想要活下去的一点点希望。
也许他可以接着扮下去,只要他足够仔细,只要他不露马脚。他真的不要厉家的钱,他也从来不要厉家的名,可他竟然会顶着这个名头,想要汤曼青多看自己几眼。
只是这样而已,所有他为“父亲”接受过的繁琐的祛疤同整形手术都可以忽略不计。那些血肉模糊的刀口开了又合,都是有意义的。
小心翼翼地抽开自己的胳膊,厉骞下地时打赤脚,垫着脚尖,偷偷摸到门外,他不敢开灯,顶黑捡起自己贴身穿的衬衣,从内袋里摸出几片装在小密封袋内的药片。
对,要活下去,首先他要好好吃药,他不能在她面前失控发疯。
倒水,吃药,一气呵成,再蹑手蹑脚地走回房间来。
一片昏暗中,他拉紧窗帘,将汤曼青的被子仔细盖好,这才重新躺下去,像得到了冰淇淋的孩子闭上眼睛。
几秒钟后,厉骞呼吸逐渐平稳,而在旁边熟睡的汤曼青,突然在一片寂静中抬起了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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