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喆学自是知道, 像秧客麟这种社恐十级患者, 是没办法和别人一起挤一张铁架子床的, 那样根本睡不着。秧客麟从来不去休息室, 没行军床睡也宁可在办公室里打地铺。前几天贾迎春发了封邮件, 向全员征集提高后勤服务质量的意见,据说回过去的十封邮件里有九封让他多弄几间休息室。
摆好垫腿的折叠椅, 唐喆学刚撂下屁股,眼都没闭上, 又听秧客麟翻了个身, 说:“副队, 你认识的人里有出租房没?地铁沿线的, 我想租一间。”
黑暗之中辩不清对方的表情, 唐喆学犹豫了一下, 反问:“你真不和荣森一块住了?”
角落里沉默了一阵,片刻后传来声轻叹:“不了,和她住一起,我别扭。”
唐喆学就觉得他傻的冒泡:“诶,秧子,下午组长去医院调资料,碰上荣森了,她让给你带句话。”
秧客麟忽悠一下坐起:“什么话?”
听着那迫不及待的动静,唐喆学慢悠悠的说:“她说,要是你觉得和一女的住一起不方便,随时可以搬走,押金租金一分不差的退给你,不是我说你,人家女孩子都不介意,你别扭个什么劲?”
秧客麟倍感诧异:“她怎么知道……知道我是因为她是女的才不回家的?”
“组长跟她说的,”唐喆学说着一顿,刻意提醒他:“诶,你别犯小心眼啊,组长是实在看不过去你一天到晚跟个没家的野孩子似的。”
“我本来就没家。”
咕咚一声,这是又躺回去了。
感觉到对方的语气里略带埋怨,唐喆学点了支烟,语重心长道:“秧子,你知道么,我刚来局里的时候,看组长天天睡在车里,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那个时候才是真的没家,没朋友,没有一个关心他过的好不好的人……所以他看你这样,就想起过去的自己了,他是在关心你,你别怪他。”
侧头望着忽明忽暗的燃烧点,秧客麟忽觉眼眶有些发酸,拉过毯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住。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被别人忽略,习惯了把话都埋在心里头,冷不丁突然有人重视自己的心思了,感觉很怪,说不上来的怪。
等了一会不见秧客麟搭理自己,唐喆学问:“睡啦?”
角落里依然是一团寂静。发现自己把天聊死了,唐喆学无奈的皱眉笑笑,掐灭烟头,裹好冬季制服外套,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楼道里的人声嘈杂起来才把唐喆学吵醒。一看表马上八点了,他立刻收腿起身——躺木了,得撑着桌子缓缓。活动着酸胀的脖颈,他忽然看到林冬颈侧突兀的多了条红痕,不免诧异道:“你脖子怎么了?”
“没什么,蹭了一下。”林冬说着扔他桌上一份资料,“这是我昨天跟兰兰一起整理出来的,和陈钧同时住院的患者名单,你吃完早饭带岳林和秧子一起,把名单上人员的近亲属犯罪记录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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