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阮景第五次把支撑身体的重心转移到另一只脚,他终于蹲不住了,两只脚酸乏到行将就木,微微颤抖起来,但坐在地上又够不到画板,他一咬牙,破罐破摔地扑通跪了下去。
这么一跪,他惊喜地发现膝盖也能加入换班行列,高度正好,腿脚得到很大程度的放松,于是就着这个颜面扫地的姿势继续画了起来。
画了不到一刻,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阮景转头一看,三位老熟人迎面走来,他面上为艺术丢弃尊严的淡定终于裂开了。
林白,孙奇和秦西诀都拎着一瓶水,看样子是刚刚从超市出来,恰好经过艺术楼。
损友二人组正对着他的姿势笑得惊天动地,还丧尽天良地拿出手机,换着角度啪啪拍了几张。
连秦西诀都露出点怜悯的神色。
阮景的尊严不仅扫地,还立马碎个稀烂,他急到结巴:“不不不是,你们听我解释……”
哪料到跪得久了,膝盖失去了知觉,连站起来这个动作都做不利索,还没等他艰难调动四肢,三人已经走到他面前。
林白假意感动得抹泪,拍了拍他的肩以示鼓励:“太惨了,景哥,这就是为艺术献身吗?”
孙奇也端上演技拙劣的严肃,握了握他的手聊表敬意:“艺术路上有如此精神,日后必成大师。”
两人对视一眼,又狂笑起来,勾肩搭背地跑远了。
阮景大骂两人狼心狗肺,回头看着唯一的正常人,试图解释:“秦老师……”
话才起了个头,秦西诀把自己买的水默默放在他身边,给他留下了,目光里有无声的叹惋,又伸手轻轻摸了摸他后脑勺,带着点赞许鼓励意味,才跟着两人离开了。
阮景瞠目结舌地望着三人离开的背影,心想秦老师开起玩笑简直无师自通。
结果自己那罢工的膝盖还是没能离开地面,越跪越僵硬,三人无情离开,硬是没人再来拉他一把。
更要命的是,秦西诀的指尖触摸过冰镇水,带着未散的寒意,触在肌肤上如玉一般凉隽,留在了他的后颈上。
心绪被那经久不散的触感弄得心猿意马,胡乱着奔腾了片刻。
老许经过,瞟了一眼他神魂未归时画的部分,不耐开口:“重画。”
阮景愤怒地把画笔摔在老许脸上——在他自己的想象中。
现实中的他也只是静了几秒,然后平静地换了张画纸,乖巧得近乎于怂——
“好的。”
这次跪着画到完工,阮景被叫来救驾的秦西诀扶上回家的出租车,自此在他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只要见到老许,他立马连滚带爬地绕道离开。
然而恐怖印象不易消除,他多次在课间午休嘟囔着“我错了我不想跪着画”惊醒,然后惊魂未定地左右看看,只看到了秦西诀一言难尽的神色。
再次和老许劈面相逢,已经到了初夏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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