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开始细细地品尝这个奇怪的东西,边品边凝望着夜色下窗外飞速划过的山水田野,沉默的侧脸上时而会浮现那么一缕情绪,但让人来不及捕捉就又不见了。
过了半晌,他放下可乐瓶子,忽地叹了口气:“真快。”
“嗯?”祝小拾一时没有理解他在说什么。
他笑了笑:“这个东西真快。当年如果能靠这个调兵,匈奴或许根本不敢进犯。”
“……”祝小拾感受到他语中的怅然,没敢贸然作答,求助地望向楚潇。
“嗯……当年没有这些高科技的东西,但上天给了我们非常优秀的将领。”他一顿又说,“甚至即便现在有了这些东西,我们还是要靠那些优秀的将领来解决问题。”
霍去病在他毫不委婉的“吹捧”中笑起来,笑了会儿,摇头说:“不用安慰我,我不是在悲春伤秋。”
窗外经过了一个车站,列车虽然没有停靠,但车站的灯火通明还是清晰地撞进了视线里。
霍去病于是再度看向窗外,年轻英俊的面庞上,眼底微微颤着:“我只是觉得,这样很好。我在酒店看到了当今百姓的生活,有战争时绝对见不到的轻松安逸的生活——在伊稚斜卷土重来之前,是不是很久都没有打过仗了?”
楚潇点点头:“边境偶尔会有小冲突,但大的战争,确有几十年没见过了。”
“陛下一直很盼望这一天。”霍去病道。
这是他第一次亲口提到汉武帝刘彻,祝小拾一愣,他旋即又说:“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盼望这种生活。”
“我自己、我舅舅、我姨母,李将军、公孙将军、甚至被我射杀的李敢……”他怔怔地笑了一声,“我们因为抗击匈奴而建功立业,可我们也总在想,如果有朝一日,真的看到‘天下太平’了,该多好。”
楚潇眉心微蹙:“你在世的时候匈奴其实已经……”
“对,我们把匈奴人赶到了漠北,但和现在还是不一样的。”霍去病贪恋于窗外江山的目光终于收了回来,“能看到百姓眼里丝毫没有对战争的担忧,觉得战争遥远到只存在在史书里……你们可能不懂这有多难得。”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一下子让人无力接口。
他的话令祝小拾感觉非常复杂——一位两千年前为了守护疆土而出生入死的人,正近在咫尺地慨叹现代的好。
欣慰么?自然是的,因为在这一刻,身为现代人会切实地感觉,自己对得起先辈们了。
悲伤么?好像也有一点儿,因为身为生在太平盛世的人,很难不唏嘘于在那些被苦难包围的年代,是一位又一位这样的英雄奋不顾身地将苦难挡得远一点、再远一点。可他们中的大多数,大约都像霍去病一样,最终也没能看到真正的“天下太平”。
然而很奇妙的是,如若屈指细算,在华夏文明延绵的数千年里,地球上覆灭的文明其实很多,许多国家都已沦为历史,这个经历过数次堪称灭顶之灾的侵略、屠杀的民族却仍旧彪悍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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