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是世界上最傻的人,淤泥里的蝼蚁也要去喜欢天上的月亮,还总是会被情爱操纵思绪,不像阿煊,从来不会去想这些。
可是他这一生都太冷太冷了,能摸到的温暖少得可怜,八年前他摸到了世上最炽盛的暖热,他就学会了贪心,想永远地拥有那一团暖光。
“我……”他像是痛苦极了,手肘撑在膝盖上,捂住自己的脸,眼眶通红,嗓音喑哑,“侯爷,若是我要走,您可不可以不要再挽留我了?”
萧吟因这一句话也心中钝痛起来,他听出了江遥话中的痛苦,也忽然明白了江遥在怕什么。
江遥怕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怕他的挽留只是一时新鲜,怕他的温柔是虚情假意,更怕自己生出的幻想总有一天会落空。
从八年前到现在,江遥就一直在这样痛苦着,卑微地乞求上天能再见他一面,卑微地幻想着他能多喜欢自己一点,再卑微地藏起不可言说的情愫。
他想起墨风曾经跟他禀报过一件事,当初他让暗阁暗中跟踪江遥想要找江敛之和江煊,暗阁的人看到江遥见了陆英,为了江煊竟然差点与陆英动手,说起话来也疾言厉色的,他又想起当年江遥只不过是江家的一个暗卫,还不被主人喜欢,就敢一意孤行地做背主之事,他觉得江遥骨子里也许并不是一个卑微胆怯的人,反而应该是固执又勇敢的,可是江遥在他面前却从不会这样。
这并不是因为江遥在他面前转了性子,收敛起了那一点难得的锋芒,而是因为江遥喜欢他,求而不得的苦痛让江遥下意识卑微而胆怯,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他厌恶了自己,时时在意着他的思绪与一举一动,他皱一皱眉都会害怕他是不是生气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江遥怀着自以为是痴心妄想的爱意。
而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不敢承认自己动了心,还总是说惹江遥伤心的话,把江遥的情意视作理所应当,是他身为平昭侯应该得到的东西,是仰慕还是心悦都无所谓,而后一点点地消磨着江遥的幻想,让江遥愈发惧怕,愈发不安,即使他表示出了自己的心意也不敢再相信他是真心的。
之前他已经在江遥面前说过他做错了,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真切地意识到自己错了,从头到尾都错得彻底,还差一点就错到没有了转圜余地。
“江遥。”萧吟朦胧地望见江遥脸庞的轮廓,他忽略了伤口的疼痛,从床上撑坐起来,想了想,又改口道,“阿遥,你看着我。”
江遥抬起泪眼模糊的一张脸,他伸手抓住江遥的手,低声道:“你能分清我说的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