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自己这么多年确实未曾遇到过这么傻的人吧,少年时遭逢变故,他其实已经很少会全然信任一个人,也把人心往坏处想,如墨风季逢青这样的心腹于他而言也只是止于公事公办,互相之间都是在尽忠职守而已。
可江遥对自己却不止于公事公办的尽忠职守,那样干净纯粹的一双眼他看得明白,那里面装着的是最真切的关切和忠诚,愿意交付出一切乃至生命。
萧吟的面庞在烛光映照下忽明忽暗,他目光沉静地望进江遥眼中,像是要看穿他所有思绪,拈起他的下巴,低声道:“告诉我,当年在地牢的那个人是你对吗?”
江遥脑海中已炸开了一朵烟花,然而在萧吟的注视下他根本不敢抬头,双手都汗涔涔的,滚了滚喉结,摇了摇头,眼眶却酸涩不已。
萧吟叹了口气,没有再问,道:“衣服脱了快上药,时辰不早了。”
江遥脱下已血迹斑斑的外袍,萧吟这才看清他里面的里衣已是染透了鲜血,哪里都有伤。
在萧吟面前脱衣服总有些不自在,江遥退开些许,想躲到房中阴影处,却听得萧吟道:“过来,站那么黑的地方看得到吗?”
江遥乖乖地挪过来,萧吟一把将他拽到面前,按到了床上,夺过他手里的药瓶,伸手要去脱他的里衣,他受了惊吓般闪躲开:“主人!属下自己来就好了!”
“背上你也能看见?”萧吟嗓音低沉,不容置疑,“别乱动。”
每当萧吟沉了声音,江遥就会忐忑不安,生怕真的惹怒了萧吟,因而纵然此时极度不自在,他还是没敢再动,任由萧吟拉开了他的里衣。
萧吟沉默地看着江遥的脊背,江遥很瘦,薄薄一层肌肉下都是骨头,整个背部除了今日新添的两道刀伤,其他地方也毫不美观,新旧不一的鞭痕层叠交错,上面还有凸起的利器划痕,甚至还有许多个钉子钉出的疤痕南,剩下的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搞出来的,五花八门。
他不知道其他暗卫身上是不是也这么可怖,但江遥身上每一处都昭示着他曾经历过的痛楚。
“主、主人……”半晌没有听见萧吟的动静,江遥瑟缩了一下,不敢回头,声音轻颤,“属下身上丑陋,污了主人的眼睛,属下……”
下一瞬,药瓶里的药粉无声洒在了一处伤口上,他又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僵硬地任由萧吟动作。
萧吟显然是没有怎么做过这事,纵然动作放轻了,还是有些重手重脚,江遥脊背绷紧,忍下了痛感,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好了。”萧吟也知道自己干不来这活儿,快速将他背上的伤上完药,将药瓶递给他,“剩下的地方你自己来吧。”
江遥接过来道了谢,几乎是逃离般地从床上跳下去,闪身到了窗边的阴影处,胡乱给自己几处明显的伤口上了药,穿好了衣服再挪回去给萧吟铺床,之后便退回窗边,等着萧吟躺下后再以掌风挥灭烛火。
萧吟看他一眼:“你站那里做什么?不睡觉了?”
“属下给主人守夜。”江遥毕恭毕敬道。
“守什么夜?”萧吟懒洋洋向他招了招手,“你打算在那站一夜?”
江遥看萧吟招手,还是走了过来,解释道:“主人身边现在只有属下一人,属下理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