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他会迎娶端信伯嫡女戚铃兰。
陆之珩清晰地记得临康三年那个大雪纷飞晌午,他敬过、爱过、忌过也恨过的女人不顾生死挡在他身前,滚烫的血液溅落在他脸上、手上。
那时他虚搂着戚铃兰的身体,她身上的温度似乎在渐渐流逝,她看起来那么脆弱,身子轻飘飘的。他低头便是刺眼的猩红血迹,晃得他两眼发黑。
她死了,自始至终辩无可辩,是因他而死。随着她最后一丝气息散尽,陆之珩心底的不解再也不能宣之于口。
不是不爱吗?不是夫妻义绝吗?这般舍身相护,为什么?
如果戚铃兰的目的是让他痛苦,那她确实做到了。陆之珩人生剩下的一年光阴,几乎都是在深深纠结之中度过。夜夜不能寐,闭上眼睛便是她浑身是血的模样。
他万万不敢相信,还能有机会回从前。
虽然这从前有点太前了一点。
他固然可以重新遇见戚铃兰,重新对待这段姻缘……又或者从一开始就断了这孽缘,两人都清净了。
但重回太初十七年,这意味着他要重新经历一次夺嫡之争,前世十年心血付之东流。
种种纠结涌上心头,陆之珩头疼不已,食指与拇指一起缓缓按揉眉心,半晌才有所舒缓。
不远处的南蕙将他的神情举动都看在眼里,脚步轻缓地走近前,轻声道:“殿下可是头疼犯了?容奴婢上前为您按一按吧。”
“不必。”陆之珩语气果决不带丝毫犹豫,显得格外冷漠。
南蕙愣了一瞬,一时间没从这反常的态度中回过神来。殿下为人和善性子温良,很少有这把冷漠的语气,不知今日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她默不作声退回外间,只是担忧的目光时而落在陆之珩身上。
书房中默默了良久,忽而听到一声低沉的嗓音,陆之珩的吩咐从里间传来,却是叫南蕙更加惶恐不安。
“明日我要出宫,去敬文侯府,汪富海一人随行即可。”
“殿下,奴婢可是做错了什么……”
听着南蕙怯生生的话音,陆之珩冷漠的神情忽然又松动了,眉眼间重新流露平日一贯的春风和煦,笑着安抚道:“你自幼进东宫服侍,本不必如此惶惶不安。我叫汪富海随行,是念着你一个弱女子陪着我熬到深夜,白日得了空便好好休息罢。”
南蕙闻言心中安定了许多,面颊上浮出不易察觉的红晕,殿下关怀备至,原是她想多了。
这一夜东宫书房的烛火彻夜长明,直至清晨春风拂过雕栏檐牙,陆之珩挺直身板穿着太子冠服离开东宫,向德政殿行去。
…
正午时分,几架马车通过长安城西的盘查,缓缓驶入城中。
风尘仆仆十数日,戚氏一家总算是到了京城长安。
“姐姐快醒醒,我们到京城了!”
戚书兰雀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戚铃兰结束了闭目养神,睁开眼眸转神望向窗外。虽隔着轻纱绣帘,繁华景象已然令人心生激动——这是对戚书兰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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