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眼尾染上一层薄红,“她是个很好的人。”
“当初我们相亲认识,我身上浑浑噩噩那股劲儿还没过。她比我大两岁,见到她第一面,我还说她长得像我初中时的初恋女朋友。接着她就问我,后来呢?我说,后来我喜欢的就都是男人了。”
他说起回忆难忍,又灌了一口呛得直咳,眼泪都快出来了,却还笑着说,“你知道么,那样她都不生气,还笑眯眯地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是想继续就这么得过且过地玩着,还是安稳地过日子。”
“我本来那段时候生无可恋的,觉得无论外面还是家里哪哪都不容我。听到她的话,就觉得她真厉害,想得开又放得下,或许我真的能跟她一起有一个家。”
“我们当初结婚,什么仪式都是最简单的,她当时还是语文老师,请了一周的假我们俩去隔壁市旅游,就当是度蜜月。你相信吗?我们还商量过以后有了孩子要怎么养。她说最好是个女儿,她一定天天把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她小时候也吃过苦,就希望能让自己的孩子幸福快乐地长大。她笑起来很漂亮的,你没见过,其实小君更像她。”
程识听得鼻酸,恍然想着在自己出生前,或许也是被父母这样满怀欣喜地期盼过。他很小的时候,或许也曾经对父母满怀爱意的抱在怀里,寄予永远快乐,永远幸福的期望。
只是他曾感受过的爱意太过短暂。就像程晓君的年纪,能记得住什么呢?长大后只能留存在“或许”的想象里了。
便利店里人来人往,无人注意橱窗前谈心的一对兄弟。程宇低声道,“我真的想跟她好好过日子,可后来我还是扛不住了。老家只有这么大,我不敢想象一辈子活在那些闲言碎语里是什么样,也不想让自己的另一半连出去买个菜都要被街坊邻居指指点点。她说理解我,同意离婚,以后就别再联系了。我以为她恨我。”
“我以为她也看出来了,其实我根本就没有负担一个家庭的能力。我跟她在一起,是她一直在理解我,包容我,支撑我。我纯粹是在拖累她。所以我希望她离婚之后能遇到一个更好的人,而不是……独自一个人,拼了命地生下我们的孩子。”
程宇擦了擦眼泪,叹息着笑道,“小君真好看,你把他养得太好了。刚才我看到的时候就总是在想,她如果还在,肯定会买很多裙子给小君穿。她肯定比谁都爱这个孩子。以后就算是为了她,我后半辈子也一定会对小君好……我欠她的,欠你们的太多了,这辈子都还不完。”
程识把随身带的纸巾递给他,“用不用我陪你去墓园?”
“不用了……给我留点面子吧,我怕到时候样子太挫吓到你。”
程识说,“现在看着也挺挫的。”
程宇瞥他一眼,虚握的拳不轻不重地落在他肩上。两人神情皆是动容。
他们这对堂兄弟长到这么大,好像还是第一次聊到这样深入的话题。
程识回家之后心里还感慨万千。只顾着心理活动了,现实活动就比较受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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