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个多月的训练,南洋水师早已能够做到离船即战,区区几十人的倭寇不是这支正规军的对手,好些倭寇贪财,手上都被装银子的布袋占满了,根本来不及拔刀,枪一驰突立马倒地。
倭寇如见鬼魅,很多人甚至疑心,这才是传闻里神出鬼没的天煞。天水洼地势崎岖,多的是沟壑纵横,倭人的太刀在长枪面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接二连三有贼寇被挑飞,再重重地跌进渠沟,那些人肝胆俱裂的惨号很快被厚沉恶臭的沼泥吞没。
短短一炷香,倭寇被打得丢盔弃甲。兵士清理战场时,沧浪抬掌挡风,顺着风听到了军靴疾跑的声音。
“回禀大人,在岸的慈济坊百姓已尽数解救,无一伤亡。只是听一个老妇人说,奔袭慈济坊的倭寇不止这些,还有部分残勇挟持了包括她儿子在内的十二名百姓,逃进天水洼,往海神庙去了!”
水位涨得越来越快,轻舟在浪花的拍打间载浮载沉,锚链眼看就要牵制不住。天水洼地如其名,三面临海,外高内低,一旦遇上风暴涨潮,海水倒灌之快,根本无从反应。
常毓急得跳脚,什么规矩也忘了,一把抓住沧浪袍袖,对着太傅大人直呼其名。
“秋千顷!你走不走!”
常毓这个人,钻研则痴,对名号什么的一概记不住,平常就跟着封璘叫沧浪先生,此时情急,失口叫出了太傅大人昔年的旧讳,把自己也愣得不轻。
音落,老妇人凄楚欲绝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慢慢地松开手指,半身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脸上的神情也似被冻麻木了。伴随一声似哭非笑的惊啼,老妇人骤然抢地,掩面失声,恐惧和悲伤如冰封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汩汩流淌的绝望。
被他们戳着脊梁骂了整整三年的软骨文臣,秋千顷,如何能做危难关头的梁柱?
“常善德听令。”
常毓茫然地抬起脸:“啊?”
“你在军中,闻令该答是,王爷连这点规矩都没教会你吗?”沧浪沉着脸,不等他回神,顶着疾风扬声又道:“你护送百姓尽快登岸,务必妥善安置。留下两支枪队,本官带人,去去就回。”
常毓张了张嘴,愣了半晌,讷声说:“若殒身在此,军报上不算你的功劳。”
沧浪没答话,他搀着臂把老妇人从地上扶起,在乌压压的雨积云下,越过訇哮的海浪,望向当年翻身跌落的城楼,眼神逐渐凝聚起锋芒。他说:“我要的功劳,自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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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堂的交谈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