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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璘抬手止了他,径直走到沧浪榻前,撤开一条腿,在靠近先生的地方单膝跪了下来。

火烧之后的余热不曾散去,锦衣卫清理火场的吆喝声时起时伏,檐角水滴劈啪,断断续续地打在烧焦的梁柱上,灼起细袅白烟。沧浪在睡梦中犹不安稳,手指无意识地揪紧身下竹篾,片刻猛然抬起,被封璘尽数纳入掌心。

“火,火起了!”他的呓语惊惶里透着一丝绝望,说不清梦中见到的究竟是今日之险境,还是三年前在钦安城楼的四面楚歌。

周遭乱哄哄的,封璘倾身向前,冰冷的手指抚在沧浪的面颊,挨近了嗓音低沉:“先生勿惊,阿璘在这。”

那年钦安城楼的风太大,他拼尽全力也未能让先生听见的嘶吼,今日说得不疾不徐。沧浪就像是有所感,被那带着硬感的触碰渐渐熨平了额间惶遽,疲惫地蹭了蹭。

“先生不是吸入火烟过度,而是被人用了蒙汗药。”杨大智不知何时站到身后,轻轻地说。

封璘顿时警惕,顺着他的目光转眸瞥向门外奔走的陈笠,在短暂的回望里明白了他的顾忌。

“关上门说话。”

少顷,人去屋空,杨大智垂首道:“这场火起得蹊跷,现场发现了助燃的硝石,还有一块浸了蒙汗药的湿帕子。相信是有人纵火以后,将先生故意迷晕困在值房,好做出逃生不及的假象。”

封璘听着神色不改,眸底却仿佛结了三尺寒霜,“今日不该先生当值,他来都察院所为何事?”

杨大智道:“卑职向黄库小厮询问过,先生此来是为了追查江宁商战中,闽商钱庄被封之事。现场因为走水一片狼藉,锦衣卫没有找到与此案相关的任何卷宗。”

那是数日以前的事,几百家票号无由被查封,险些连累封璘在与七大商的对峙中功亏一篑。尽管后来证实是严谟通风报信,但沧浪心中约摸有着和封璘相同的疑惑,仅凭严氏一己之力,怕是掀不起这样大的风浪。

朝中有人为他助力。

这是八丨九不离十的。

烛光暗下去,封璘看沧浪睡踏实了,仍旧拢着那双手没放,冷冷地说:“原件被毁,锦衣卫总该有办法顺藤摸瓜。”

杨大智像是早有准备,从飞鱼服的宽衽取出两页纸,双手捧给封璘:“烧了黄卷,内阁的票拟还在,上头可有首辅大人亲手加盖的官印。只是这文书没能呈到御前,因那几日圣人龙体欠安,州府以下非军政大事,皆由黄大伴代为处置。”

“你的意思是,”封璘盯了一盯,骤然作色,“胡静斋害怕东窗事发,所以痛下杀手……他是先生最敬重的老师!”

沉默无休止地蔓延,屋中没有更漏,唯听檐下滴水声井然数算着金堂夜永。封璘手捏那纸票拟,隐隐总觉得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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