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没法保证让七大商全身而退,但至少能全他们一条后路。只消我在呈报中提上一句,猗顿氏倚财仗势,江宁商贾苦其淫威久矣。不得已三个字,就是他们最好的保命符。”封璘道:“商人嘛,心里常悬一杆秤,孰轻孰重好掂量得很。”
迟笑愚叹服,忽听封璘在耳边问:“杨大智怎么样了?”
“他未遵指令,执意出兵追拿高无咎,以至于回援不及时,险些贻误军情,还连累了殿下受伤。人已从镇抚司领过罚,现下正自个在地阙门外跪着,”迟笑愚犹豫片刻,“要派人叫他起来吗?”
封璘眸微侧,威仪拔节。半壁斜阳裹带着滚滚浮尘照向他,就好似不管什么一挨着他的边,转瞬都会化成一撮灰。
“慈不掌兵,本王饶他这回,来日临到阵前,敌人未必肯饶他下回。该他受的,一星半点都不能少。”
迟笑愚垂首答是,寒暄一阵便告退了,到门边刚好与“秀外慧中”的某娇宠打了个照面。
“副将大人赶得巧,”沧浪抬了抬手里的瓷碗,盛情道:“一起用点?”
迟笑愚粗略地扫过一眼,面露难色,慌忙摆手婉拒,临去时忍不住顿足回望,用目光赫然装裱起“望君珍重”四个大字。
“也是没这个口福了。”沧浪摇头啧叹,走过来将小案支起,“上等塘泥养出三等莲蓬,单吃觉得不甜,足添了双倍糖,快尝尝。”从碗沿飘出的袅白雾气蒙上了他温柔的笑眼,是泛起波的秋水。
封璘心念一动,寂了数日的深潭涌起某种渴望。这是禁欲带来的坏处,每个细微的变化都会被赋予别有深意的联想。视线从秋水一样的眼眸辗转到丰润欲滴的唇,渐渐燎起些微火星子,然而始作俑者却浑然不觉。
“甜吗?”
一柄小勺不知何时抵开了唇缝,封璘甚至来不及思考被喂进嘴里的是什么,一股百倍于甜的腻登时在舌根炸开。他倒抽口气,那滋味瞬间又冲向颅顶,吞吐两难间,殿下原谅了副将的悭吝。
“先生往后……做个远庖厨的君子便好。”
这么句似是而非的回答,给正在兴头上的沧浪兜了盆冷水。他屈指搔了搔眼尾痣,纳闷道:“糖罐都快见底了,怎地还是不甜?”
封璘接下他手里的碗,连同碍事的小案一并移去床头,伸臂往回一勾,就将人勾了个满怀。
“三伏天里贴这么近,仔细压着伤口,”沧浪起初微怔,很快反应过来,袖中抖搂出折扇,抵在两人唇间,“殿下忘了医嘱不成?”
随行军医要封璘安心养伤,一点剧烈的动作都严令禁止。封璘稍稍偏了头,未梳的小辫散在脑后,方才的冷峻烟消云散,此时的他,分明像个要糖吃的无赖小儿。
“这世上有什么能甜过先生,先生欲抚我心,岂可舍本逐末?”
唇随即覆上来,从蜻蜓点水到向纵深驰骋,交缠的吻中逐渐染上欲望的味道。
过去沧浪不懂封璘为何总是在亲吻时偏爱睁着眼,直到现在才突然明白这种感受。他们之间的羁绊不再止于唇舌勾连,而是目光与视线的胶着,几未迸溅出激烈的火花。他们的身影烙刻在彼此眼底,相互注视着对方一举一动,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能衍生出无边春情和漫天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