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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璘下令镇抚司去找的那份名册,里头详实记载了庆元四十五年以来,高诤在各地梵宇安置僧道的明细。

高家老子、小子是一脉相承的多疑,高诤与那给事中在蓟州时沆瀣一气,后又提携他作了京官,便是看准两人利害关联至深,笃定对方为了活命决计不敢出卖自己。

然而他算错了一点,落在兖王手里的人,活命不仅是番妄想,更是一种遭罪。

不想遭罪的给事中也放弃了妄想,死前很痛快地招认蓟州匪案,他与高诤合谋隐瞒了五百多道度牒的事,并称高氏父子这些年的罪证都藏在一本名册里。但同时坦言,他并不知道这份名册藏在了哪儿。

杨大智搜寻多日一无所获,无人时抱着酒壶愁眉,对着天边积云重重地叹气。

一叹冬深。

晴了不多时的天气,到了这日傍晚又下起雪来。不大,一粒粒见土即化,把醉仙居门前的那条小道搅得十分泥泞。

暖轿的毡帘被拨开,迈出一只掐金挖云月白色羊皮小靴。王韫平立在碎雪中,纤柔的身影一如雪般质本洁来。

她撑着绢伞,向身旁的弟弟斜了斜,轻声问:“朗儿,雪下得这么大,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婚事因为谣言的缘故搁浅,新郎官受了惊吓又卧病不起,王韫平唯有留在驿馆等消息,从晴到雪,从秋到冬。好在她是贞静的性子,除了担忧高诤的病势,并无其他多余的抱怨。

王朗见问,闷闷地答道:“见天儿拘在那巴掌大的驿馆,除了吃就是睡,都快闲出鸟了。听闻这间酒楼的琼花酿绝倒京城,又有新鲜的折子戏可以听。就算姐姐捱得住寂寞,也当可怜可怜我吧。”

王韫平掌不住一笑,立指在他太阳穴轻戳了下,“你啊。”

说是来听戏,厢门一关,楼下千百种机括都隔于世外。屋内只有青烟自在袅袅,王韫平正自疑惑着,忽听隔墙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几乎毫无障碍地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五年前人仰马翻的喧腾中,正是这个声音将她从莫大的慞惶中唤醒,“敢问姑娘,这可是你的玉簪?”

时隔三月她瞒着家中,偷偷又上了一回蓟山,亦是这个声音在耳边清和道:“吾不日将赴京任,一绺玉光相赠,略表存心。”

王韫平无意识地转动着腕间玉镯,一双淡若流云的剪瞳眨了下,就把眼底喜色眨去了大半。

因为她听到那个声音正切切地喊着另一个名字:“玉儿,你放过我,当年的事我亦有苦衷,我、我不是真的想你死啊。”

语调哀中带颤,伴着颠倒醉意,王韫平很奇怪,高诤此刻不是该卧榻静养吗,怎会大雪天里跑到酒楼来买醉?

微微一怔间,一个藕白色身影翩然而至,面若冠玉,秾丽可掬,眼尾缀着颗泪痣,恰似雪融艳一点。王韫平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见过,只听朗儿在旁喊他“沧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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