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郎君收扇抚膺,痛心道:“想我辽无极,走哪不见姑娘淑女掷果盈车,而今你居然对着我这张脸吐了出来,当真是,有辱斯文!”
不说脸还好,沧浪想到他放蛊虫噬尽贺为章脸上血肉,只余一张薄薄的面皮覆在骇人嶙峋的颧骨之上,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辽无极像是受了莫大羞辱,手里攥着扇子背上细筋微贲,嘴中犹自念:“认美作丑,眼目不明肾家虚,病灶在肾,让我想想该用哪种蛊......”
厚重圜门关了又开,一袭金织团龙的袍角逶迤曳出,透着一股生杀予夺的萧杀气度。
封璘手臂间抬着轻纱斗笠,跨门而出时刚好听见辽无极的抱怨,眸光一凛:“你要对谁用蛊?”
辽无极默了默,倏地推开扇面,仰面高声着往牢房里走。
“身上未染名利,口中未知腥膻,合该深闺袖里藏,上这种腌臜地方凑什么热闹呢?”
封璘对他的无礼似乎见怪不怪,为沧浪系好面纱,低声道:“先生再忍忍,贺为章就快招了。”
“早起你叫人备了那些个清粥小菜,便是知道我撑不住?”
封璘不答,只宽慰地反握住他手。
收徒若此,沧浪认命地闭了闭眼,指着辽无极背影问:“这又是什么人?”
“蓬莱之地一蛊师,为我昔年在关外时的旧交,放浪形骸惯了,不循中土礼教,先生不必理会。”
沧浪微微点头,情知他没有完全说真话,却也不过多置喙。
贺为章叫烧塌的梁柱砸断脊骨,眼下只能半身不遂地横在狱中,镣铐也不必戴。听着有人来,他仿佛见了鬼地拼命瑟缩,骷髅般的脸膛上流露出一丝近于骇惧的扭曲。
“火不是我叫人放的,我自个也被砸断了腰.......”
“那封绝命书......绝命书是有人半夜塞进值房门缝,我不知道是谁,送信到京城的则是桑籍的人,王爷要算账,为什么不去找他......”
“说话,你怎么不说话?!”
沧浪这时才察觉不对劲:“他的眼睛?”
“瞎了,”辽无极喜洁成癖,到了污水横流的牢房比受刑还遭殃,一进来便像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蛊虫从耳朵进,从眼睛出,眼珠子嫩滑如斯,比美人柔胰还软上几分,那些小东西可识货得很呐。”
他说得露骨,封璘眼风杀过去,“木头桩子”很自觉地闭上嘴,挪后几步继续立着挺尸。
“你说的这些,本王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