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这眼睛除了比一般人更亮、更美、更深邃些,倒也无甚特别,但炎还山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形容词,跟亮、美、深邃都无关。
他脑子里冒出的词是“新的”。
簇簇新的眼睛,没使用过的,像婴儿一般、刚刚被造就的。
炎还山盯着这眼睛看。
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那个女人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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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9月16日/星期三/晴转阴转大雨
十点半了,大山还没回来,外头雨下那么大,家里就我一个人,有点怕。
中午给大山送饺子,遇到一件好笑的事:工人闹闹嚷嚷的,说矿下有鬼。
哪来的鬼啊,我猜多半是李二狗。
大山独个儿下去“抓鬼”,我还挺期待的,不过再一想,未必抓得到:李二狗做了亏心事,哪敢叫大山给找着啊,听到动静,早躲起来了。
果然叫我给猜中了,大山白兜了一场,上来说,里头什么都没有。
十点四十五了。
矿上的事可真忙啊,大山太辛苦了,希望儿子早点出生,快快长大,这样大山就能多个得力的帮手了。
我最近在给儿子想名字,老爱翻词典,喜欢上一个词儿,开拓。
开拓开拓,真好听,开辟新天地,拓展新道路,敢叫日月换新天。
炎开,炎拓,听上去都不错,我真是哪个都喜欢,选不出来。
算了,让大山选吧。
外头有声响,准是大山回来了,就写到这吧。
——【林喜柔的日记,选摘】
【第一卷 】
第2章 ①
九月中旬,江南还是流火季,“秦岭淮河”一线,已渐入秋凉。
晚十时许,安开市石河县兴坝子乡一带,差不多已是漆黑一片,只西头一隅有几点亮——周围山影憧憧,风过林噪,映衬得那亮如扑跌不定的灯苗。
兴坝子乡人惯住乡东,西头是野地,解放前修过庙、起过祭台,还请过巫师禳灾驱鬼,后来大运动,砸烧之后便荒废了,再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这儿长出了大片的玉米,可惜品种不行,掰来只能喂猪。
这季节,玉米已经掰得差不多了,地里只剩一人来高的枯黄秸秆,身杆细瘦,密密麻麻,风一过,哗啦哗啦,怪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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