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秋接到通知之后就迅速赶了过来,表现的像是世间任何一个牵挂妻子但又无能为力的深情男人一样,焦急不安的在殿外走来走去,听到内殿里传来皇帝凄厉的叫声之后,还冷着脸上演医闹:“传令进去,若是皇后有何不测,朕要整个太医院陪葬!”
然而医闹并不能带来任何医学奇迹,皇帝的痛苦还在持续。
他大汗淋漓的躺在床上,口里咬着一块叠起来的帕子,双手死死的抓住被褥,神情几近狰狞。
稳婆的手在他身下进进出出,额头上同样密布细汗,起初的自信满满逐渐变成了惶恐不安。
长久的疼痛并不能带来麻木,只会叫痛苦依次累积,最后彻底将人打垮。
骨头被一寸寸打开的剧痛,身下刀割般的撕裂感,还有全身筋骨都在被人撕扯的绝望,皇帝怀抱着希望艰难挣扎了三个时辰,生生熬到了天黑,只是并没有等到解放,而是等来了更加艰涩干裂的痛苦。
“不行啊……”
稳婆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擦汗了:“产道开得太慢,娘娘母体中的羊水都要流干了,再这样下去,不仅皇嗣难保,娘娘怕也会有危险。”
她战战兢兢的看着旁边脸色惨白的庄静郡主:“吩咐煎药吧,郡主娘娘,再不服药只怕就来不及了。还有……”
稳婆声音愈小:“若是有个万一,保大还是保小,也该给老身句话儿啊。”
庄静郡主勃然大怒:“什么保大保小?皇后母子二人都要平平安安!”
皇帝已经在痛苦中几近昏迷了,此时却被庄静郡主格外尖锐的声音惊醒——保大还是保小,情况已经危险到这种程度了吗?
若是真有个万一……
又一阵剧痛袭来,他死命的抓住被褥,指甲生生折断,不受控制的惨叫出声!
外边儿芈秋听人传话,当即便作色道:“皇后与皇嗣都要平安才好!”
略顿了顿,又压低声音,嘱咐道:“若事有万一,便保皇后。”
宫人听了回话,满面动容,急忙入内去将此事告知稳婆,又含泪对皇帝道:“陛下待娘娘这样情深义重,您还有什么好怕的?再加一把劲儿,把小殿下生下来才好!”
听稳婆问起保大还是保小的时候,皇帝心里不是不怕的,这跟爱不爱孩子没有关系,蝼蚁尚且偷生,人怎么就不能活着呢?
这段时间的相处于他而言太过美好了,美好到他甚至以为这是一场梦,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也有忐忑,也会彷徨,他想——万一这一切都是杜若离用来麻痹他、哄骗他的呢?
如果她真有此意,自己怀孕生产之时,就是最方便铲除掉自己的时候。
可是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保全自己。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