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于皇家,虽鲜少沾染人命,却一样见过形形色色的刺客逆贼以各异的姿态倒在她面前。
只是从没有任何一个,像今日这样简单而粗暴。
傅长凛显然动了真怒。
他晦暗不明地扫过一眼小郡主单薄的左肩,并未开口说些甚么。
那里曾有一道贯穿肩胛的伤口。
白偏墨将人半抱着护在怀中,实则恰到好处地留出了一段距离。
他自知男女七岁不同席,因为万分敬重地与这不开窍的小郡主隔开了一寸,并未肌肤相贴。
只是他位置实在巧妙,背对着那位面色冷冽的丞相爷。
从傅长凛的角度看,赫然是他将这温软漂亮的小郡主抢了去,扣在怀里不肯撒手。
小郡主仍旧不明所以地含着乖糯的江南口音问道:“你笑甚么?”
全然无视了那位隐怒的傅大丞相。
白偏墨音色温润道:“笑你官话依旧说得不伦不类,跟儿时似乎没甚么两样。”
小郡主面色一僵,一时间颇为难以置信道:“我?官话不伦不类?”
这小祖宗幼时勤恳好学,常被夫子夸赞是国子监近十年里最出色的娃娃,何曾受过这样的评判。
她霎时间郝然,拂开白偏墨虚虚护在她肩头的手臂,不乐意在外人面前露了怯:“我不过是一时未留心罢了,京中官话有何难学。”
字正腔圆。
傅长凛心头重重一撞。
从前小郡主似乎总有层出不穷的法子逗他开心。
那日天和城第一场北风卷起时,小郡主照例抱着药膳连同江南快马加鞭送来的药材来看他。
傅长凛有一身的暗伤,每逢风雪日便要钻心蚀骨地疼上一阵。
分明他全然耐得住,小郡主却总似疼在己身一样,泪眼汪汪地守着他。
待这小哭包长大了些,不再动不动便抽抽搭搭地抹眼泪,却一样想尽办法逗他笑一笑。
彼时那篇《施氏食狮史》【注①】他确然半个字都没听懂,但那点淡然的笑意却实实在在地印在了心底。
小郡主拿带着严重江南口音的官话,将这段拗口令诵得活像是只烧开的水壶一样,只有嘶嘶的气声。
见他终于笑了,才乖软温糯道:“笑一笑,便不疼了。”
却原来,她其实说得一口并不很差的官话。
傅长凛深深望一眼神色娇矜的小郡主,已然如鲠在喉。
他曾漠视过多少这样温热赤诚的真心。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傅家的杀手已将这西殿中所有逆贼全部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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