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他想要表现得这么粗鲁。
他知道,其实水手们都知道,如果一开始不说话,那么接下去就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那些身居管理层的文化人,比这些不认识几个字的粗鲁家伙,会说话太多了。
不过,佛说——众生平等。
“没错。”出人意料啊,付格没有反驳,他不屑反驳,他就这样直接地承认了林小刀的指控,“这艘船上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霍小姐。霍小姐的美丽不用我赘述,我喜欢霍小姐,我爱慕霍小姐,我想和霍小姐亲近,难道这个念头只有我一个人有吗?难道在座的大家,没有和我一样的念头吗?”
这一刻,食堂陷入死寂。
也许可怕的不是刚才的喧哗,而是此刻的死寂。
付格剥开人们的皮,捧出他们赤·裸的心。他的张狂和直接,是林小刀及水手们,怎么也不敢想的。
罪过啊,罪过啊,美丽的霍小姐,已经如幻梦一样潜入了众人的心,让这些男人,变得和过去截然不同了。美丽真是一种罪过。
“你这狗杂种在说什么!”林小刀冲了上去,他的脸上涨出血色,他是可悲的,不是可悲他和付格做了一样的事情,却因为地位不一落个截然不同的结果。而是可悲,他身为一个男人,却不敢承认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女人的爱慕。
这种巨大的可悲让他脱离了往日身份的束缚,他当着管理层的面,接连两三拳,将付格揍个满脸开花!付格完全不是林小刀的对手,事实上,管理层怎么可能是身强力壮的水手们的对手?
“狗杂种干什么!”斜刺里横插出一道声音,三管轮拎着酒瓶冲出来。
三管轮是三副的亲戚,属于管理层那拨人的小跟班。
管理层的小跟班,大小也能当个官儿,三管轮,就是那个官儿。譬如唐僧取到了真经,他身旁的猴啊猪啊马啊,也就都有了正规的身份。
他冲出来——动作很快——越过付格,手里的酒瓶直朝林小刀砸去,一点也没有留手!林小刀身手敏捷,矮身躲过了这一酒瓶子。但酒瓶子狠狠砸到了林小刀旁边的曹航脑袋上。
玻璃乱飞,水花四溅,洁白的花的末梢,吮出了猩红的血色。
曹航一声不吭,软倒在地上。鲜血从他颅顶处渗下,横流在他被酒液濡湿的面容上。
我哆嗦一下,手里的佛珠差点抓不住。
“阿弥陀佛!”我大声说,“死人了!”
“凶手!”龙哥听见我的声音,猛地伸手指向三管轮。
此时水手们也从震惊中苏醒,群情哗然起来,可是有多事的水手扑向曹航,发现了:
“没死,没死,还有呼吸——快给他止血!”
唉……
“吵什么?闹什么?人没死你们有什么好吵闹的?”管理层立刻抓住把柄似的大声鼓噪起来,“说什么人死了,谎报军情,心怀不轨,是想挑起大家的争端吗?”
佛祖恕罪!
“我是一时惊慌失措!”我辩解道,“被酒瓶砸破脑袋就这样倒下去,谁都担心他的生命吧?”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们把凶手交出来!”龙哥怒道。
水手们这才发现,三管轮已经飞速躲进了管理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