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同学叫刘雨佳,我和她在东宁的榕市同乡群里,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变得熟悉起来。”谢时遇说,“她是一个按照天底下大部分普通家长对子女的期望、一步一步走得很踏实也很幸福的人。我有时候会羡慕她稳步向前的人生,我们熟起来之后,她有一次对我说,她是一个很幸运的人,但幸运的并不是她成为了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那是她努力拼搏得来的,她的幸运在于,她的理想生活与大众模范理想的一致,她很坦然说她对于自己理想生活的认同的坚定,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外界的强烈认同,但不能否认的是,正是这种对于自身追求的坚定认同,使得她的生活安稳而自由。”
谢时遇想起他回榕市之前,刘雨佳对他说:“心灵的宁静和爱情,你总得抓住一个,对于你来说,东宁或许不是这个合适的地方。”
他觉得对方说得很对。
谢时遇弯起嘴角,对仲廷道:“说了这些,我想表达的是,我现在好像开始理解,认同自己所追求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他说:“榕市,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仲廷看着他唇边浅淡的笑容,跟着笑了。他抬起手,掌心朝上:“欢迎回来。”
谢时遇看着他,伸出手放在他掌心上,两手交握。
“谢谢。”
夜风渐凉,椭圆的月亮爬上了夜空。
十一点半,老人的大女儿赶到了医院。五十出头的中年女人一人一包轻装简行,一来就向仲廷和谢时遇两人郑重道谢,两人和她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把老人的证件交给她,拒绝了对方送出病房的动作,自行离开。
关上门时,谢时遇看到对方正在打电话,似乎是在联系护工。
两人步行回榕树街。
走出医院正门时,仲廷提到刚才见过的人:“宋阿姨是不婚主义者。”
刘奶奶的老伴姓宋。
谢时遇有些惊讶,有些恍然。
“我表弟小时候不懂事,过来拜年的时候问她为什么没有丈夫孩子,宋阿姨当时回答说,因为她不需要。”
仲廷和谢时遇沿着和谐大道慢慢走着:“东宁某设计院,她是研究所所长,活得自在并且充实。但她的弟弟不这么认为。”
对方在电话里说,她一个人又没有公婆老公孩子需要照顾,请假回来比他方便多了,更何况他工作忙孩子也要上学走不开,既然他姐已经准备回榕市,他也没有必要再回来。
仲廷简单并克制地将这些话一语带过,谢时遇低声道:“原来是这样。”
两人转进榕树街,路灯在遮天蔽月的树影中显得越发昏暗,但整条街因为前方即是归处,不见幽深,只有静谧和安然。
仲廷道:“这样的理想与现实的矛盾、现实对理想的冲击,几乎每个人都会遇到,每一个目标坚定的人都值得尊敬,另一方面,或许某些问题,也需要更加慎重的考虑。”
谢时遇微微侧过头看着他,仲廷的侧脸线条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晦暗不明。
他说:“人生数十年,留给自己的时间原本不多,分配给重要的人只会更少,时间带来一切也带走一切,在它面前,许多事情其实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重要。”
谢时遇看向仲廷的眼睛,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趁还来得及。”
两人从榕树街正面的一条小道绕进了砖石小巷,走到“时遇”的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