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死一般的寂静,秦雁锋身姿坚毅如铁,片刻,缓缓比了个手势:“杀!”箭雨如飞,打破了战场上短暂的平静。
这修罗炼狱般的场面,元景自是无缘得见。大军扎营之后,他的住所照旧挨在中军大帐旁,小兵得了吩咐,照顾细微更甚往常。头几日元景还捺着性子安生休养,可直到他完全康复,楚驭仍是三推四阻,或曰局势凶险、或曰人手不足,就是不肯放他回去。
饶是对此人秉性心知肚明,元景还是不由一阵恼火,又是怕曹如意办事不利,又是担心乌善的安危,是故一夜之中,少有安眠的时候。他对着楚驭,本就没什么好脸色,如今相见,气性愈发大了。有好几回,都把伺候他的小兵吓得不轻,以为主帅此番必定是要雷霆大怒的。未料将军本人全不在意,私下里问起元景的事,眼中只见关切之色。
如今开战之前,或是战事僵持之际,他都要往元景帐中走一趟。每每出来之后,便见眉头舒展,目光炯然,上阵指挥都比前一日更坦然自若。
久而久之,便有传言流出。称偏帐里的那位,是主帅大人的军师心腹,主帅每有烦忧之处,需与他商议,才能下决定。有人见过元景的样子,奇道:“那明明是个少年,如何能做咱们主帅的军师?况且我瞧着他对将军可不怎么尊敬,有几次路过他的行帐,我都听见里面在吵架。”传闲话的人眼珠子一转,分辩道:“这就是了,咱们主帅何等人物,若非这少年智谋过人,离他不得,主帅怎会这般纵容?”
众人一听,这话倒是不假,主帅年纪虽轻,可论气度才干,就是比之故去的老将军也未逊色多少,连一众老将也不敢轻易挑衅他的威势,一个少年,若不是天赋异禀,仗着自己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能如此张狂。
流言传开,众人说得愈发妙闻迭出,就连先前主帅对阵魏军主力时打的那几场胜仗,也有人将功劳算到他头上。又有人纳闷了:“这少年明明是渠犁王送过来的引路使,怎的说起来,倒像是咱们将军自己的人?”
就听别人故作神秘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原本就是将军的人,只是跟咱们将军闹不痛快,赌气去了渠犁,将军岂能与他计较,这才给他个台阶,把人请回来了。你没看见先前他生病的时候,主帅有多着急,还亲自把他抱进自己的行帐,寻医问药的守着他,寻常使臣哪能有这个面子?”
伺候元景的小兵偶然路过,也被抓过来问了个究竟,他摸摸头,不好意思道:“将军来的时候,不让我进去伺候,我也不知道他们先前交情好不好,不过将军待他确是不一般,都没见他同帐里的那位大声说话过。”
众人得了这一句,传闲话时,更说得言之凿凿,宛如亲眼所见一般。元景偶然出了一趟门,见神武军上下对自己恭敬的有点出奇,他觉得不对劲,一打听才知道原委,只是话传到他那里,已经没了本来的样子,更有甚者,将他们说的像一对亲密爱侣一般。
元景听在耳中,又羞又恼,不分青红皂白,只将这笔账全算到楚驭头上,一念升起,愈发恨他恨他牙痒痒。这些楚驭自是不知,当日回营时天色已晚,他见中军大帐旁那座白色的小帐篷还点着灯,步伐一转,即去元景帐中走去。才一进门,就有个茶碗迎面砸过来,楚驭偏头一躲,正碎在他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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