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疲倦地一摆手,唤元景过来。他似看穿元景心中所想,喘息道:“你不必太过自责,朕长了你这么多岁,要连你一个小孩子都瞒不住,也太过无能了。”下颌一点,轻声道:“眼泪擦一擦,朕还病着,你就该是百官的定心石,难过也别叫人看出来。”
元景双目通红,他死死咬住牙根,不让眼泪流下来:“不,是我不好,我该看出来的!要不是我偷偷离京,您也不会着急病倒,都是儿臣的错。”
燕帝嗤笑一声:“好了,朕还没死呢。此番你出京,也是好事……”看向刘林,皱眉道:“叫他们都下去吧,挤在这里,真闷得慌。”
刘林看向薛乙,见他轻轻点了点头,即送众医官去外面候着。燕帝见众人退去,艰难地摸向枕下,元景见他双手浮肿严重,一举一动,无不费劲万分,忙道:“我来。”替他理了理锦被,摸出一本边角带着体温的黄缎折子,双手捧了过去。燕帝道:“你打开看看。”
元景忙毕恭毕敬地打开了,只见宣纸上赫然罗列了数十个人名,又以墨朱两色分类写就,当中颇有些熟悉的人,太傅晏博亦在其列,元景不明就里,茫然道:“父皇,这是?”
燕帝面带微笑,温声道:“这是朕要赏赐你的东西。朱笔所写,乃是元惜归来,朕斥责苛待你之时,出声维护太子之人,朕虽将他们贬官流放,但心知此乃忠君之臣,朕百年后,你即将他们召回复用,他们必定会感激新帝恩德。太傅晏博门生子弟众多,他归来之时,你当于宫门前亲迎,天下士子皆会感怀圣恩。墨笔所写的,便是当日那些趋炎附势、心术不端之人,这些人绝不可委以重任,要怎么处置,你自己看着办吧。你此番求救诏前军之举极好,他们这些人,虽然多半不可大用,但也不能不加以笼络。朕抱恙在身,封赏之事无暇顾及,日后对他们加官进爵,全看你的恩典了。”
他这一番话说的极慢,似用尽了全部气力,看了元景一眼,以目光询问他记下没有。元景手捧折子,肩头不住颤抖,泪水再也忍之不住,抱着他的手臂跪在他面前哭道:“儿臣记下了!”
燕帝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朕虽留了一封信给楚岏,但朕若有事,亦不知他会有何动作,楚家那小子,朕如今难以收拾了,以后需得靠你自己。若他肯为你所用,自然最好。就算容不下他,也要忍上一忍。你年纪还小,当韬光养晦,日后慢慢与他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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