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噤若寒蝉,连呼吸声都听得到。楚驭忽然想起了那盏天灯的金笺上,他亲手书写的话,字迹挺秀遒劲,全不似平常那些鬼画符。又想到有一回他赖着让自己帮写策论,为免回头太傅问起,他一问三不知,自己便让他通背下来,他当时过目即诵,自己问起,还说因为写时一直在旁边看的缘故。
楚驭看着元景的背影,无声的冷笑了一声。
元景双目含泪,口不择言道:“当年的事明明就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运气不好!你为什么非要怪他!就因为我是太子么?我……”
他话虽然还没说完,但燕帝已经气的不轻了,拿起身边那个茶碗就朝他砸去,这不是进门时给下马威的砸法,他是动了真火。楚驭伸手一挡,那个茶碗碎在了离元景眉心一寸之隔的地方,他沉声道:“陛下息怒。”
刘林也是头一回看到父子俩闹成这样,他知道燕帝冷静下来后必然要后悔,忙跪地跟着劝道:“陛下,陛下息怒,太子还小,他不懂您的苦心,慢慢教就是了。惊蛰就快到了,眼下最忌大悲大喜,万一吓到了他,到时他就更难熬了。”
燕帝从没动过元景一个手指头,茶碗摔过去自己也愣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放缓了语调:“罢了,有些事你不懂,总之父皇不会害你。今日之事朕也不追究了,你回去闭门思过几日吧。”他的目光转到楚驭身上,沉吟了片刻,似在思索该怎么办。楚驭已漠然地开了口:“臣违背宫禁,欺下瞒上,随陛下责罚,此事之后,臣自请出宫。”
元景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茫然道:“你说什么?”
楚驭置若罔闻,态度坚决地望着燕帝。燕帝轻咳了一声:“其实此事也不必……”
楚驭在地上重重一叩:“请陛下恩准。”
元景眨了眨眼,这下算是听懂了,“元惜”二字立刻抛到了脑后,转过来按着他的肩膀:“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要走?”
他急的声音都哑了,楚驭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无波无澜。燕帝在后面喊了一声:“景儿!”元景想起还有这个靠山,立刻奔到燕帝身边:“父皇,我再也不出去了,你别让他走。”
燕帝一见他吓得发白的脸,就什么火气也没了,他看出他们之间有点不对劲,但不意点破,况且楚驭已近及冠之年,留在宫里多有不便,只淡淡道:“你不要任性了。”看向楚驭:“那朕便罚俸三月,你自己回去好自为之吧。”
楚驭一叩即走,元景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强挣开燕帝的手,追着他而去。元景见他步履如飞,用尽全力飞奔过去,好不容易才抓出他一片袖角,话还没来得及说,却见眼前白光一闪,乃是他抽刀斩断了自己拽着的那片黑锦,而后漠然地看了自己一眼,双臂一张,踏水离去。
楚驭带着一身初春的寒气回了府,下人们见家主归来,原本都很高兴,可被他森冷如冰的眼睛一看,都低头顺目,不敢吭声。楚驭入坐后喝了一碗凉茶,才道 :“方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