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为人师的徐尘屿,演示了一遍,所有环节一丝不苟,相纸放入显影液,随着时间,画面一点一点呈现。
他用镊子将照片夹起来,相纸上出现一个老人颤巍巍的身影,坐在一方长椅上,掌心里捧着一个小蛋糕,阳光透过树叶,照亮了老人脸颊,她眉目间带着慈爱的笑。
“这是你外婆?”
“嗯,那天是她七十岁生日,吹蜡烛呢。”
照片上的老人七十大寿,但是不见老伴儿陪在身旁,也没有儿女承欢膝下,似乎不太合理,正这么想着,徐尘屿就听见季松临说:“我外婆有糖尿病,不能吃甜食,但是那天她缠着我,非要吃一块蛋糕,”那天的场景仿佛再度浮现在眼前,季松临笑了笑:“小孩儿似的。”
要命了。
那个笑容像是一把狙击枪,子弹不偏不党,打中徐尘屿的心脏,毫不讲理占据了他的双目。
如此昏暗的环境下,徐尘屿仍然看清楚了他的脸,这笑颜,让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哀伤,诗意,微醺的质感。
“你和你外婆感情很好?”
季松临点头:“嗯,我是外婆养大的,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唯一的亲人?”徐尘屿诧异,几乎没过脑子,他脱口就问:“那你爸妈呢?”
季松临笑了笑:“小学的时候,我妈就去世了。”
话出口了,徐尘屿才意识到不礼貌,他立即说:“抱歉。”
“没关系,”季松临斟酌字句,往事涌上来,不停翻滚着,他缓声讲述:“我记得那年我刚刚七岁,上小学一年级,有一天不知怎么了,暴雨从清晨就没停过。放学了还在下,我在教室等了很久,直到雨转小,我才回到家。还没来得及进门,邻居阿姨就告诉我,我母亲出了车祸,躺在医院里。我赶了过去,只是没见到她最后一面.....”
这些话季松临从没跟人提起过,听得徐尘屿一怔,他的胸腔被这些云淡风轻的字句堆砌出满满潮湿,但他选择静静地听,一字不落。
这些年来,季松临早已学会克制,情绪上来也能不动声色地压回去,在成年人的世界里,示弱不亚于狼狈,而狼狈,是撕裂体面的利剑,但这一刻,他好像不在乎。
季松临垂首,额前碎发盖住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如果那天没下雨,我应该能早点回家。”
百感交集涌来,即使不是千回百转,却也叫徐尘屿心间发酸,之前种种不好的猜测像是得到证实。
对于一个小孩来讲,生与死之间隔着一条长长的银河,银河另一端是父母,父母一旦跨过去,无疑是星辰落幕,从此宇宙只剩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