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易笙从前都是一条过达人,他的字典里,NG这个词几乎等于没有。
——就算NG,N的也是他的对手。
于是,即便在进组前就做过功课,耳闻过胡导的拍摄风格,拍戏前席慕渔也给他打过预防针,但一声声听不出情绪的“卡”下来后,他也忍不住在心内不断地复盘,不断地问自己:我到底什么问题?哪里没做好?我真的会演戏吗?
胡导在片场从不发脾气。
他不会告诉演员他要什么,他只会说不要什么,然后一遍又一遍拍下去。
庄易笙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花木掩映的明式庭院里,他推开小王递过来的暖手宝,径自朝自己的休息室走去。
席慕渔分明看到,他的手都冻红了。
片场的人都去领盒饭了,席慕渔披着大衣,点燃一根烟,在胡导旁边的板凳上坐下。
胡导回看着镜头说:“他没有打开。”
当初,胡导和席慕渔相逢于微时,俩人能互相成就甚至成为至交好友,是因为胡导擅长拍人,而席慕渔擅长挖掘、展现自己和角色契合的那一面。
当时的他性格中叛逆不服输的一面,和立春那个角色不谋而合。
于是,在胡导的镜头之中,就有了那个漂亮、性感与野性并存,能直击人之灵魂的立春。
在胡导的戏里,演员并不仅仅是工具、只要演出特定的情节做出特定的表情或动作达成特定的效果,而是有一部分是参与创作的。
这也是席慕渔在明知胡导的剧本都是现写、故事都是现编,且随时都有可能改变的情况下,还愿意和他合作的原因。
镜头里的庄易笙很好看,确然是富贵乡中长大的贵公子。
他的眼里有天真,眼神也干净,急切与期待在眼中展露无遗,任谁看了都不得不说一声演技精湛。然而这些,看在胡导的眼里,更像是糊在他脸上的第二张面。
他演的是别人,演得再好,也是演。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庄易笙吗?”
席慕渔指间夹着烟,另一只手揣在衣兜里,心知肚明却转眼看着他施展糊弄学,“不是为了糊弄资本?”
胡导眯了眯眼,一手夹着烟吞云吐雾,一手指着镜头里的庄易笙道:“这也是原因之一。主要是因为,他身上有一种自毁的气质。”
只是,这只是他需要的元素之一,他并不知道庄易笙能不能给出他想要的转变。
那种转变,像是一个人的光芒由明亮到安静。
后面,听了席慕渔所述的大学时代的庄易笙,他心内才确定,这个角色非庄易笙莫属。假如不是庄易笙,又该是另一个故事了。
“但是,”胡导难得良心发现,“看他这样儿,又怪不忍心的。”
像是一件艺术品,美丽,易碎。想要他完美地展示这种易碎,甚至展示他处于破碎边缘的脆弱与挣扎,又怕当真打碎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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