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圣贤, 孰能无过。
这一句至理名言似乎阻碍了一部分人类向未来前行的美好愿景。这些革新派已经无法将道德质素完全托付给教育,教育也是不平等的。
要是能人为干预,让人可以最大限度地变得善良, 从神经的程度, 从基因的程度,消除这个世界上犯罪与互相伤害的成因, 这样这个糟透了的世界,这个即将面临巨大考验的世界,才能美好地重生。
为此他们可以也必须要牺牲一部分的人, 他们是技术研究的基石, 是先于全人类迈出脚步的先驱者。
那些极端到近乎变态的实验, 除了过去反人类的侵略者与殖民者,没有谁这样大范围地实施。
安无咎和那些在战争中被注射细菌与病毒、被活生生冻僵四肢再浇上滚烫的水、被活着解剖或被迫接受肢体互换手术的人们①,又有多大的区别。
十岁到二十岁,他一半的人生在看不到尽头的痛苦与监视中度过,在他们的心灵净化实验下, 他的大脑也被摧毁,人性中的恶在一次次的惩罚中蜷缩。
压抑,压抑, 压抑。
他不可以有任何坏的念头。
这就是他们渴求的新人类, 只要他能存活下来, 能举世瞩目, 这项技术就可以被推广。
他们不需要新建一个乌托邦,只要消除人间的恶,乌托邦就会回归这片星球。
大雪中, 沈惕抱住安无咎。他很想将他藏进自己的斗篷里, 让安无咎可以隔绝一切痛苦的事。
他不想让安无咎再记起任何过去的经历, 尽管他知道这无法阻挡。
“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名字,我以后都不叫你无咎了。”
安无咎的额头抵在沈惕的肩头,轻声笑了笑,“我都习惯了,这么叫我也不会不舒服的。”
沈惕像是忽略了他的话,自顾自地挑选着昵称,“亲爱的……宝贝……”
“打住。”安无咎抬起头,用一种拿他没办法的表情直视沈惕,“这些都不好,我受不了。”
沈惕一下子笑了出来,红色的耳坠晃晃悠悠,发出和雪地很般配的清脆声响。
“那叫安安好不好?”他抓起安无咎的手,晃了晃。
安无咎愣了一下。
“安安。”沈惕又叫了他一声,“你的爸爸和妈妈应该也是这么叫你的。”
安无咎的心底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他撇过眼,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岔开了话题,“他们都走那么远了,我们快过去吧。”
“那我可就当你默认了。”沈惕懒洋洋走在后头,手拽着他的手。
寒风软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安无咎向着盛大人群走去,试图放空自己。
在他想起那些事之后,一种疯狂的念头从他心里破土而出,暗流涌动,他想反抗,想杀了那些把他当做工具的人,杀了那个将他的命运推向深渊的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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