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玲玲又喝一口水:“玩到十一点过,一大群同学跑进教师宿舍楼。他们刚跑进去,毛小鹏就出来了。然后那群同学也出来了。两个男生叫住毛小鹏。我低头假装打游戏,余光瞟到其中一个男生是张正道。在我面前,毛小鹏变相承认是杨跃你打了张成军。张正道是货真价实的理科天才,我认识他,他却不认识我这个冒牌货。我起身。毛小鹏往行政楼走,张正道拐去第三教学楼,其他人出南校门。我想该吃午饭了,回家去。”
杨跃说:“然后你九月考得很差,出成绩就去实验楼跳楼了?”
姚玲玲看他一眼。
杨跃说:“大家都这么说。”
徐仪清想:自己之外,杨跃真的不能移情旁人。
他说:“杨跃,10月8日中午,她还为成绩和父母吵过架。她同学都知道。”
姚玲玲说:“我和他们吵架,不全是因为没考好。”
杨跃问:“那还为了什么?”
“砰、砰、砰”楼上忽然好几声响。姚玲玲黝黑的方脸露出恐惧,手一抖,几滴温水溅出来。她将马克杯放回圆桌上。徐仪清去阳台朝上看,抽下衣架上的毛巾,回来递给她:“没事,是窗玻璃响。有几个寝室没关窗户,今天风雨又大,砸得响。”
姚玲玲以毛巾擦虎口上的水:“我和家人吵架,大部分是因为家事。10月7日凌晨,我知道8日会出成绩,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关灯在阳台坐着。然而半夜,爸妈的卧室居然出来一个人。他走到客厅,我从背影看出是我爸。他从电视柜背后偷偷摸出一个药瓶,吃完药又把药瓶藏回去。第二天我告诉我妈,我妈翻出药瓶子说要问医生。7日下午,我在卧室做题,听到他们在客厅大打出手。我妈歇斯底里:‘你去哪里得的梅毒?你还有钱嫖小姐?’我爸叫冤:‘为了给玲玲挣学费生活费,我开县的活都接,累了就住在小旅馆。旅馆那些毛巾不干净,我刚刚感染上这个病。我绝对没有去嫖过。我就是怕你又哭又闹,想东想西,才没有跟你说。’我妈哭着问:‘你之前得皮肤病,肩膀上、背上有结节,一簇一簇,红通通的。现在你刚治好皮肤病,身上留着那么多瘢痕,就要去嫖。我要跟你离婚!’我爸接着赌咒发誓。我听不下去,摔大门跑回学校。8日早上出成绩,我考得很差。中午我妈妈打电话来,我躲在厕所隔间里接。我问:‘妈,你要去离婚吗?’我妈说:‘玲玲啊,你爸昨晚跟我交代了。他在外面给你挣钱太累了,你叔叔就花了两百块钱,请他去放松。你爸第一次去不该去的地方,都是你叔叔没良心,带坏他。你爸这人很老实,他以后都不会去了。’我说:‘妈,那你就是不离婚?’我妈提高嗓门:‘玲玲,我不离婚是为了给你一个完整的家!’我说:‘这种完整的家有什么意义?’我妈说:‘唉,如果我和你爸离婚,光靠我一个人,怎么负担你在巴蜀的学费、生活费?’我说:‘妈,你不怕他又去那些地方吗?’我妈说:‘他不会去的!’我爸吼:‘我是你亲老子,你是什么狗日的傻东西!怎么能这么想我!要不是你成绩还可以,我真他妈后悔只生了你一个女儿。’我咒骂他:‘姚忠,你去死吧,你去死。’我的同学拍厕所门说:‘玲玲,你怎么了?’我只能说:‘和爸妈吵架。’我同学说:‘好好说嘛,不要和爸妈吵。’我妈在电话里问:‘玲玲,你这次月考怎么样?’我说:‘总成绩考得很差,三百多名。’我爸说:‘我们这么辛苦都是为了你。玲玲,嫖是不对。但我提前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有几个男人从来不去嫖?我只不过犯第一次错,你却考那么差。你对不起我拼死拼活给你留下的就读指标,对不起你妈这么关心你。你才该去死。’我妈说:‘玲玲啊,你靠数学保送,不用在意总成绩。你爸说的气话,你在清北班多努力。’她挂掉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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