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侍郎自己说着笑起来,对林涧西的很是不屑一顾,林涧西摸着自己通身簇新的衣裳惨笑,“是啊,全是新的,不光衣裳、鞋子是新的,连我的书袋也是新的。因为离家赴京赶考,家中父母兄弟姐妹,再也没人能确定等我回去的时候,他们还在不在世上了。”
林涧西忍耐不住,捂住了眼睛哽咽,“是啊,丝绸锦帛贵重!我到了京城才知道,原来一身绸缎衣裳能换来五袋精米,但再贵重的丝绸锦帛在蜀地也换不来一碗能救命粗粮。”
“我没那么心怀天下苍生!大灾近在眼前的时候,我只想带着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逃出那片死域,可我没办法!若非身上挂着功名可以进京参加恩科,侍郎大人以为我还有命站在这里吗?我全家上下三十七口人,早被控制住了,哪怕被控制住之前,最小的妹妹才八个月,她也饿死在襁褓中了!今日我说过这些话,就没指望家里还有谁能活下来——人不能没良心,我家人如此,其他百姓呢?他们甚至连个能进京开口的人都没有!”
林涧西抚摸着阳光下的锦衣,手指落在背心出,指着上面一行小字,“这就是我的小妹妹。”
他干脆脱下脚上的鞋袜,露出一双满是硬茧和伤痕,与清雅长相完全不像是生长在同一个人身上的双脚,“蜀地至洛阳,两千多里地,不是困到睁不开眼,我一刻不敢停,担心穿坏了脚上这双母亲和姐姐亲手缝制的鞋子,只好光着脚,着全是路上新磨出来的茧子。”
吏部侍郎还想反驳,可顾剑与他并非同路中人,不想放任吏部侍郎和林涧西歪缠,起身道,“陛下,若林涧西言语当真,蜀地恐怕不止吏治败坏,连当地军官怕是也与嘉裕郡王勾结在一起了。寻常官员赈灾,恐有性命之威。”
“请吏部侍郎几位下去歇一歇。”
神龙挥手,内侍们马上“请”吏部侍郎去了隔壁,将他看管起来,让人乖乖“歇着”,吴畅乖觉的搀扶着林涧西一同下去。
霎时,殿内只剩下新君、顾剑、穆怀渊、沈瑜四人。
神龙微笑着看向顾剑,飞来一句,“朕听说凡是见过的贵重金属,顾侍郎都能画得八九不离十。”
顾剑不解其意,尴尬的摆手,“臣只爱摆弄和‘钱’相关的,这爱好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念儿从小瞧着学了去,一定是他说给陛下听的。”
“虎符丢了。”神龙再次开口,吓得顾剑整个人都木了。
他不敢置信的抬头去看新君,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才能听到如此可怕的内容。
神龙微笑,“顾侍郎见过虎符长什么样子的吧?来,把它画下来,朕要重铸虎符调兵了。”
“太师、太傅知道此事么?”顾剑声音发紧,头大如斗。
“老师之前不知道,但此事之后,他马上就要知道了。”
顾剑只觉得头大如斗,没想到一场殿试引出嘉裕郡王在蜀地恶形恶状不算最可怕的,居然还让他知道了能够调集天下兵马的虎符丢失的噩耗!
顾剑用袖子擦着汗,忍不住追问:“陛下虎符丢失又是怎么回事?只要虎符在手便可以调集天下兵马,镇守边城的武将们都是只认虎符不认圣旨的!”
“顾侍郎莫慌。”神龙把泰兴帝亡故后不见了虎符的事情和前后接触过虎符的两名内侍的证词都说了一遍,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两个内侍都被朕送去慎刑司了。慎刑司的手段顾侍郎想必听过说,后一个内侍虽然确实是嘉裕郡王收买的人,但虎符确实不时被两人转移走,而是无故丢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