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英秀白他一眼:“你公司不要了?”
“有人替我守着呢,”顾长霁心虚地瞥了眼旁边,贺彰正在削梨子,“我爸那边也不缺我一个,两位老总批准一下,我回去有点事,不会耽误的。”
他又是撒娇又是耍赖,吴英秀拿他没办法,拿指甲戳他的脑门:“你呀!你就浪吧!”
一周后,老爷子各项指数正常,又动了回舟山的念头。他对故土的感情已经执着到了令人费解的地步,吴英秀拗不过他,只得千叮咛万嘱咐,让顾长霁和贺彰费心思把老人家送回去。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片水稻田,贺彰看了会儿,惊讶道:“现在还有没收割的稻子?”
“晚稻嘛,”顾长霁说,“别看我这样,我小时候还下过稻田呢。”
外公在后面凉飕飕地说了一句:“不晓得是哪个,看见三寸长的蚂蝗就嗷嗷叫唤……”
贺彰噗嗤一声,表嫂也跟着捂着嘴笑。顾长霁恼羞成怒:“三寸已经很吓人了!多恶心啊!还会吸血!”
贺彰:“顾少爷也经历过不少啊。”
顾长霁:“……”
他真的在这个家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安置好外公,喊家庭医生来看了看,表嫂便先走了。她来照顾老人家的这段时间,吴欢欢都是独自在家,让保姆带着,她不太放心。
留下两个大男人和外公大眼瞪小眼,几分钟后,外公闲的无聊,想下棋了。
顾长霁征询医生的意见,医生说下棋是可以,但是不能让外公生气,会给心脏造成负担。
顾长霁知道他必然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于是坐在旁边看贺彰的操作。
他算是发现了,贺彰除了容易对他发火,对其他人耐性都还不错。
好在外公很容易就累了,嘟囔着“老了老了”,在保姆的搀扶下去了房间休息。顾长霁跟着犯困,他起了个大早,现在只想睡个午觉。
只有贺彰一人无所事事,便抄兜去外边走走。
再次来到这里,是截然不同的心境。温和的秋景,和煦的微风,都让人不得不宁静下来。
过了下午三点,祠堂门口已经是一片阴凉,光滑的青石板不知叫人踩了多少遍,变得又滑又亮,弯弯曲曲绵延而下。
直到走近了那块巨大的晾晒石,上头的日光明晃晃地闪着,他的记忆复苏,想起年初顾长霁带他来参观时说的话。
顾长霁从前喜欢在这里画画。
不远处一个小孩追着一条黄狗嘻嘻哈哈地跑过。贺彰又想到了一件事,便脱下鞋袜,提在手上,继续往前走。
地面上并不凉,相反还有些蒸腾湿润的热度,细小的砂石磨在脚底,不太舒服,但也不叫人讨厌。
他缓缓走过那条不长的巷子,由明及暗,由暗及明。站在这里,能够隐约听到河水流淌的声音。
风大了起来,卷起了旋。他伸开双臂,享受着风与阳光的拥抱。耳机里适时地响起了夏尔卡米尔第三交响乐里的第三章选段。
“贺彰。”
“贺彰!”
他睁开眼,倏然回头,顾长霁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浑身披戴着金色的阳光,大声地呼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