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江二少见您,只是为了给您一个选择……”路清酒艰难地忍住伤感,“您来决定,我没有资格插手。”
宋远归平静的神态里也添了伤怀,好像已经把他的难过当成自己的难过。
“你父母和我志同道合,都不屑于用什么下作手段追名逐利。我以前自认为问心无愧、安分守己,只需要对得起良心。直到三年前,阿霄哭着问我,为什么路伯伯和康阿姨那样的好人没有好报,为什么江家可以心安理得地踩着别人的命上位……我却回答不了。”
伤口被长辈温柔的语气慢慢撕开,路清酒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宋远归话语里描摹的过往扯碎了。
不是为了一遍遍在自己噩梦中出现的惨剧。
而是三言两语的画面中,那个撕心裂肺的少年。
“宋叔叔……阿霄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接触家族业务的吗?”
宋霄愕然抬头,才想说什么,宋远归已经替他回答了。
“是你母亲离开之后,他主动要接触的……阿霄一心想为你报仇,所以你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不用划清什么界限。”
宋远归教给宋霄那么多美好和善良,怎么会希望孩子变得心狠手辣呢?
三年多以前,路清酒教宋霄以牙还牙,反抗那些孤立他的人。宋霄照做了,却没有继续和那些人纠缠,仍旧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
闷了好几天,拿着一把吉他一张线谱,弯起眼角,稚嫩的童音满是期待:学长,我为你写了一首歌。
许久之后,家破人亡的路清酒想起那段旋律,都会感念造物的恩赐。
如果一个人受尽欺凌,还能写出这么轻快美妙的旋律,那他这辈子都会是一颗耀眼的明珠,任何尘埃都不能近身。
怎么会染上阴谋诡计?
怎么会有不知何年何月、何时何地扎进他心里的一根刺,让他痛得面目全非?
路清酒望着宋霄,宋霄紧咬牙关,一直沉默不语,直到宋远归回了书房,偌大的客厅只剩他们两人相依相望。
“哥哥,你不要听爸爸乱说,我……我自己想早点接手家里的业务,和你没有关系。”
宋霄紧紧抱着他,手臂嵌在他单薄的身体,力已透过皮肤压迫瘦削的骨架。
“原来真的是我拖累了你。”
“哥哥,你不要这样想……如果没有你,他们欺负我的时候我根本走不出来的。”
路清酒忽然什么也听不进去、看不进去了,只有身上锁住自己的力道,压得他近乎窒息。
他默默闭上眼睛,然而没有泪水决堤的发泄,没有嚎啕大哭的畅快,只是一股积年日久,深切悠远的痛,渗透了他的五脏六腑,爬满他的皮肤,将他整个人蚀空,成了一副摇摇欲坠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