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自由,”她轻轻说:“景行,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说完,她像是没有了力气,再次合上了双眸,随之便陷入了时梦时醒的状态。
这一回,无论换了多少神医,李文演都只能听到四个字。
“大限将至。”
他以为她和他的爱恨情仇会绵延一辈子,也许等到两人头发都花白了,她还会不咸不淡地冷冷看着他,骂他无情。
“不行,”他陡然站起,眼神几近疯魔:“皇陵太冷清,还是朕身边最好。”
“哪怕死了,她也要陪着朕。”
放心不下的宿烟霞刚踏进殿门,便听见了他的疯话。
她该说什么?该感叹这李家血脉里竟然能出一个情种吗?
可宿烟霞终于没忍住,嗤笑道:“不愧姓李。皇上,你实在太肖似先皇了。”
李文演忽而转过身,他双目通红,手背上青筋满布。
“母后在说什么?”
“在夸奖你,肖似你的父皇。”宿烟霞说:“论及自私,恐先皇也要输你一头。”
李文演没说话。
他平生最恨的人,不是贵妃、不是娴妃,亦不是那些欺辱过他的人。
而是先皇,他的父亲,真正酿成悲剧的人。
“母亲竟会觉得朕像他?”李文演嘴角泛起冷笑。
他是她的亲子,更是皇帝。
但宿烟霞并不畏惧他。
手握权柄的男人,她见得太多了。
“你的自私像极了先皇,你所谓的爱只会害死她,”宿烟霞冷声道:“放皇后走吧,她不该是困在这宫闱中的鸟儿。她合该归于广阔天地,哪怕是死,她也不该死在这里。”
李文演怔怔独立,顺着宿烟霞的话,他忽然想到了周妙宛生产那天。
他握着她的手,对她说:“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这个念头仿佛兜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他对她说,要什么,都给她。
她只想要自由。
她哪怕死,也不要留在他身边。
宿烟霞看出他内心激荡,顺势再推了一把。
她说:“既然药石罔效,何不干脆让她离开。给自己留个念想,就当她没有死,就当她还活着,就在你统御的山川湖海之间。”
就当,她还活着。
李文演彻底失语。
——
天公作美,晴朗阳光洒向大地。
富贵锦绣的皇城不会多分到一片光,贫穷荒旷的山野亦不会被太阳冷落。
周妙宛的舌下含着吊命的千年参,她坐在马背上,被李文演拢在怀中。
阳光真好啊,她深吸一口气。
她面色青白,可整个人都焕发出一股久违的生气来。
李文演手持缰绳,一低头,就能看见怀中这抔清澈的笑颜。
说不上是难过还是怀念,他最近总会梦见同她初见的场景。
那时的她,打马而过,红衣随着马背的颠簸上下翻飞,像山间的一朵云,峭壁上的蔷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