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白她一眼,“我又没毛病,还有挨人骂的瘾?……那边庄子里能跑马吗?”
婄云提着小茶壶的动作一顿,过了几瞬方笑道:“后山脚下确实有些快空地,不过那庄子里也没养着宝马名驹什么的,无甚意思。”
锦心闭了闭眼,不再言语了。
婄云望着她消瘦稚嫩的脸庞,心中忽然有些悲意——曾几何时,她面前这个人,也是能降服烈马,弯弓射雕的。
锦心的剑术不好,却是她亲手教出来的,耍起来称不上流畅好看,实打实都是对敌保命的招数,没有内力功底尚能练得对阵四五人不落下风,虽有取巧的招式在其中,却也得有实打实的劲力作为支撑。
何况当年,锦心的箭术原也是极出挑的。
但到后来,孤身守城少了,稳坐后方多,要筹算的粮草账目、平衡的各方局面、谋划的前路未来,诸多种种逐渐取代了弓马,便是后来宁朝那些开国的功勋大臣、军中士卒,也少有人知道皇后当年的风采。
等建了国,天下略微平定些,锦心又有数不清的想法壮志想要实现,她想要铺太多太多的路与后人、与身边人,每一步都走得又急又快,她跟在锦心身边,有时候却也猜不透锦心心里在想什么了。
她只能咬着牙跟在锦心身后,试图挽救她逐渐衰弱的身体却又无能为力。
本来以为,重活一世,她能亲眼看着主子老去,即便身体称不上康健,至少能享常人之寿,享应得之福。
但此刻,望着锦心消瘦苍白的面孔,她心里忽然有些慌。
她不确定了。
路上颠簸,锦心并不能睡得安稳,只是闭目养神。婄云的注视实在是明晃晃的未曾加以半分掩饰,锦心无奈地张开眼,正要说些什么,却正对上婄云有几分悲恸哀伤的目光。
她眼中没有泪水,并非是不够哀伤,许是因为从前已经把泪都流干了的缘故。
锦心整个人猛地僵住了。
她从前是招架不住人的泪水的,后来便成了招架不住身边亲近人的泪水,但今日……她忽然发现她招架不住的不是泪水,是亲近人眼中的悲伤。
更招架不住的,是因她而来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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