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是她的陪嫁丫头,早年许了人,照顾过文从翰与文澜心,在文府中很有脸面,文夫人轻易也不恼她,这会难得面色严肃,秦嬷嬷忽地想起早年跟在文夫人身边的时候,那时文夫人要在身边人里立规矩,严厉端方,与那时比,如今的文夫人可和蔼多了。
秦嬷嬷连声应着,文夫人见她面带惶恐,才舒了心,继续道:“这些孩子们老爷都疼,可我也说了,沁姐儿身子弱,你看徐姨娘捧在掌心上呵护着,生怕一阵风来就给吹病了,那也是老爷的亲生骨肉,老爷焉能不多疼惜照护两分?这不叫偏心,这叫顾惜子女,我少时咱们家里那个老爷,但凡能有咱们老爷半分,我也满足了。”
秦嬷嬷不敢再多说什么,只答应着,回头叫人来画了图纸,房屋如何修缮、院落如何整顿,看了书历选好日子动工,文夫人与文老爷说了寻盘炕匠人、再开灶眼之事,文老爷果然应得爽快。
次日回来,他说:“可巧了,今日去药铺里盘账,随口一问,那药铺里就有个会盘炕的活计,他家祖辈从前在北方,世代是做这个的,不仅他会,他爹更是个中好手,只是咱们这边不惯盘炕,这才改了行当。
但他爹那是几十年的老手艺了,再怎么不用也丢不了的,回头选个日子叫他爹进家里来把暖炕盘上就是。倒是我从前疏忽了,敦容你少时长在北方,从前想来也是用惯暖炕的,不如把这屋里的床也换做暖炕,你住得还能顺心些,从前我怎么没想到呢?”
文夫人笑道:“多谢老爷费心,屋里的床是不用动了,咱们这边冬日才有多冷?盘个炕也睡不了多久,还易涨火气。不如把西屋里的罗汉榻撤下,换做暖炕盘上,日常起坐便宜,冬日里也多了处能暖暖和和说话的地方。漱月堂里原也是打算这么办的,不然沁姐儿那小身子,肝火肺火一旺,怎么受得了呢?再把心火热起来,闫大夫该急了。”
文老爷道:“却是我没想到这里,只觉得沁姐儿畏寒、你幼年在北地多半也是睡惯了这个的,却没想到这些。既然如此,就把素若屋里一楼西屋的榻也换下来吧,宽敞些,林哥儿冬日也多了处玩闹的地方。”
文夫人含笑应是,二人又说了几句家务事,便熄灯睡下了。
院试的日期很快定下,三年两科,错过了这一科就又要再等,文从翰心中盘算着,最好这次一回便中,省下许多繁冗事,也省去许多时间。他从书院中回到家里来安心温书,文夫人嘱咐厨房一日一次补汤供应着,如今全家都等着文从翰替家里吐气扬眉了。
即便文夫人素来不崇佛道,这个关头,也忍不住寺庙道观里洒出大把的香油钱去,还每日一起到徐姨娘的小佛堂里拜一拜,徐姨娘便道:“太太何不在自己院里供一尊菩萨,岂不就能长久地请菩萨保佑哥儿姐儿们了?”
文夫人摆了摆手:“你叫我临时抱抱佛脚还成,长久拜下去我是……呸、呸、呸,凡人无知,嘴里没个忌讳的,菩萨见谅,菩萨见谅。”
徐姨娘忍俊不禁,没想晚间文老爷来了,进门也钻进小佛堂里拜,这位也是从前不拜神不拜佛的主儿,徐姨娘靠在门槛上,看着文老爷既虔诚又不虔诚地上香跪拜,不由感慨:“这才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文老爷认真祈祷了一刻钟,走出来拍了拍徐姨娘的肩,“素若,这回翰哥儿要是真中了,老爷我到下头金铺去给你打个纯金的!不对,纯金的俗了,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尊白玉观音,你好生供着,没准再过些年,还能保佑咱们林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