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在了。”陈栋的声音里没有多少起伏,“脑癌,五年前走的。”
岚岚的心蓦地揪紧,想说些安慰的话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陈栋却并没在意,只是沿着自己的思绪继续往下诉说。
“我父母离婚的时候,父亲也是想争取我的抚养权的,但舅舅当时的生意已经很有起色,他拿出不少钱来帮着我妈打官司,双方相持不下,最后法官问我,愿意跟谁,我说愿意跟我妈,就这么着,我父亲败了。我记得他离开的时候特别灰心,不仅对我妈,也对我,都没怎么跟我说过话。我也很难过,虽然我选择了我妈,可真的不喜欢做这样的选择题。我父亲本来就是外乡人,离婚后就回了自己的家乡,后来听说又结了婚,就没再跟我们有多少联络。我跟我妈这些年的一切开支都是舅舅在负担。他对我们很好,要什么给什么。我妈一直劝我听他的话,舅舅没有孩子,将来林家的产业迟早要我去继承的。可我还是恨他,如果不是他,我的家就不会破,我宁愿不要万贯家产,我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家,可惜他们都不明白。”
他缓缓地地嘘出一口气,“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去那个村子里见了他最后一面,我几乎都认不出他来了,年轻的时候他也是相貌堂堂的人物。可那时候我看到的就是一个干瘦的,形容枯萎的老人,跟我记忆里的父亲毫不相干,我蹲在他的灵前失声痛哭。回来后,我对舅舅更加恼怒,不听他的任何安排,根本不想在万丰好好干下去,我一直想,等到哪天万丰落在我手里了,我非把它败掉不可!舅舅对我也很光火,有阵子甚至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我就跟狐朋狗友在外面瞎混,后来我妈受不了了,就去找我舅舅哭,他没办法,从此对我也绝了培养的念想,由着我去了。”
岚岚既唏嘘,又不知该如何评判,他们的这一段家务事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仿佛谁都没有错,林董不过是为了成大事,陈栋的母亲不过是体恤弟弟,陈栋的父亲不过是想守护一个家,而陈栋要的是父母都在身边,然而这么多看似平凡的愿望交织在一起,谁能想到会演绎出如此悲哀而又无奈的一段人生出来呢!
望着陈栋忧伤且对现世有些漠然的神情,岚岚情不自禁地说:“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痛苦吗?”
“为什么?”他幽幽地问,对答案根本不抱希望。
“因为你一直活在上一辈人的情绪里。”岚岚很直接地道。
陈栋回首望着她,没有再问为什么,眼神中似有思索。须臾之后,他极淡地笑了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很多事都是说着容易做起来难,就像我对舅舅的感情,我口口声声说恨他,但未必对他就一点敬意都没有,尤其他在为我着想的时候,我的心情更加复杂,可我又不想让他知道我被他感动过,如果他为此感到得意或欣慰,只会令我恼怒,人就是这么矛盾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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