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他们还找到你们娘家的父母和亲人过来一起劝你们回家,并表示以后一定会好好过日子的话,你们是否能够抵抗住亲人的恳求?尤其是李梅花同志,如果离婚的话,你的两个孩子要怎么办,如果对方拿孩子威胁你,你要怎么做?而如果孩子归你,你又该怎么养活她们?”
“……”
“离婚以后,你们要怎么保证自己独立生活的收入来源?在娘家拒绝允许你们回娘家生活,而麦河沟大队的社员们又认定你们是好日子不过非要作,觉得你们已经结过一次婚不值钱,开始排挤、疏远你们的话,你们又要怎么办?”
“……”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让本以为从大队里逃出来,逃到公社以后就有一个避风港的李梅花和崔秀菊,又一次被现实的浪花狠狠排在了岸上。
她们无法回答,像是被封进雕塑里,满嘴都被塞满石膏,连呼吸都快要没有,连呼喊都说不出一句的雕像一样,一动不动也无法动。
李梅花和崔秀菊从未想过这些问题。
她们也是才知道,原来在逃出大队,逃离殴打自己的男人以后,迎接她们的不是温暖阳光,而是更深一层的绝望。
沉默了好一会儿以后,面对苏曼的问题,反倒是一直表现得极为懦弱胆怯的崔秀菊先开口。
“崔福第一次打我的时候,是在我结婚后三天回门的时候。我爹妈觉得我年轻漂亮,他花了五十块钱买我当媳妇儿是他赚了,便在吃饭的时候,挑挑拣拣他是空手过来的事儿。当时崔福啥都没说,却当着我爹妈和我大弟的面前,直接给了我一嘴巴。他们就这样看着崔福对我拳打脚踢,把我像死狗一样拖出去,一句话都没说。崔福后来和我道歉,说他不是成心想打我的,说他以后一定对我好。可真的到了以后,我却再也没回过娘家,他也再没向我道过歉,而是直接打我,越打越狠……”
崔秀菊说着,泪珠子就又顺着她还挂着青的脸颊滑落。
她说:“我不知道离婚以后该咋活着,但就算是崔福和我爹妈一起过来给我磕头让我回去,我也不想回去了。我也知道,只要我真不跟崔福过了,那队里头一人一句的唾沫星子都能给我淹死,我爹妈也一定会再给我卖给下一个愿意花钱买媳妇的男人好给我大弟换钱花。可我不愿意那样。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外头,干干净净的,像个人一样的死。”
听见这话,李梅花已经泣不成声。
崔秀菊的话,让她想起了没能被自己这个当妈的护好而死去的三个闺女,和还活着却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天天被婆婆和丈夫非打即骂,吃不饱也穿不暖的四丫和五丫。
可就算是不离婚,继续忍着成天被打被骂却香香独家整理起码还有口饭吃的日子,李梅花也不觉得自己和俩闺女能活多久,更不觉得只要自己生个儿子出来,崔立春又能对自己有多好,对俩闺女有多好。甚至在她看来,一旦有了儿子,那四丫和五丫恐怕就会成为另一个“崔秀菊”,被卖了换钱给所谓的能传宗接代的儿子花。
想到这,李梅花觉得自己就算是活不下去了,也得在死之前堂堂正正当一回人,而不是窝囊地被崔立春和他娘那两个丧了良心的坏胚子给当成是家里的畜牲一样,给折磨死,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