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不解:“爹,不就是倒春寒嘛,瞧叫您给说的。”
老汉眼睛一瞪,骂道:“你懂个屁!”
见儿子媳妇都不开口,他才缓了口吻,幽幽道:“那还是我小时候了,有一年,也是这样。你太爷忧心的很,叫我们一定要屯粮。后来,四月份下了一场雹子,把苗子都砸死了。等天回暖,也错过插秧的节气。那一年,不知饿死多少人,前朝,也是那会儿土崩瓦解的。”
老汉说完,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怀疑和惊恐。
“虽然今年未必会那么惨,但囤点粮总是好的。这甜豆包,做都做了,就当个过年吧。剩下的叫你娘回去收拾好,再把咱家银钱全去买了粮回来,囤地窖里。知道吗?”
妇人点头,迟疑道:“那爹,这秧苗,咱还插吗?”
老汉把凉掉的眼袋插进腰带,站起身来往双手啐了两口唾沫,拿起锄头:“插,当然插。这东西谁也不敢打包票,屯粮也是给咱家留点后路。你今儿也别做活了,回去通知你娘家一声,有余钱,就买点粮吧。”
“哎。”
妇人忧心满面,望着公公那黑黄干扁的脸,心中不禁露出一丝恐惧。
这一切,城里的人自然是不知的。
一年一度的日子,高高在上的天家都平易近人了许多。
譬如会请来最负盛名的一些杂耍班子,又在应天城内搭建无数精美庞大花灯。一到时辰,花灯亮如白昼,再由杂耍班子在这些宛如城墙陡峭的灯上表演,博君一笑。
各地有些名气的戏班子也会齐聚于此,纷纷献技,再有天家钦点,拔得头筹,获个妙音娘子的称号。若是真得了,那家的戏班子也一跃成龙,接下来一年间都会成为各个候府公卿,深宅大院争先恐后邀请唱堂会的座上宾。
更别提连续十五天的通宵达旦,也有货郎商贩瞅准了这半个月的光景,卯足力气就等着赚个盆满钵满——这种日子里,小孩子要什么,大人是不便回绝的。往往是孩子开心,大家开心。
隆重而盛大的欢宴一触即发,万千瞩目下,皇上终于出现了。
他站在皇城上,头戴九旒冕,身穿龙袍。一张小脸十分肃穆,离着近的,却能清楚瞧见他眼底那隐隐波澜,犹如下方的火焰一般,闪耀着激动的光芒。
这是他的天下!这是他的子民!
城墙下鸦雀无声,众人匍匐朝拜,对着他们年轻的帝王虔诚无比。同时,也期寄上苍能将这份平安延续来年,最好是永久的延续下去。
天下太平,对于这个美好的愿望,处于底层的百姓往往比身居高位的君王来的更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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