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缓慢前行,不多时便远离了人群,往金明池深处行去。
窗外,是一波又一波的水声,水汽钻入鼻尖,让所有人都不自觉深吸口气,感受着盎然的氤氲春意。
就在这时,裴明昉抬起头看向沈怜雪,轻声道:“之前政事堂出了些事,我想同你讲一讲。”
沈怜雪有些惊讶,但还是道:“大人请讲。”
裴明昉轻咳一声,然后道:“之前团团在金玉楼遇到了尤家六小姐,但这位六小姐却并非在尤家生养,是今年才刚认回来。”
“其实尤家认的是她的父亲,据说他父亲是尤宰执年轻时走失的庶子,寻找多年才终于寻回。”
裴明昉一字一顿道:“其实这只是掩人耳目的说法,真实的情况是,这个儿子是尤宰执在国孝时同婢女厮混,有孕生下的孩子。”
国孝不得婚丧嫁娶,不得喝酒宴饮,更不得夫妻同房,举国上下都要为大行皇帝哀痛。
然而尤宰执却偏偏犯了这么一个错误。
沈怜雪很是吃惊:“竟还有这等事由。”
裴明昉点头:“文人重德行,尤宰执位高权重,尤家权势滔天,其他混事也就罢了,此事却犯了不忠不孝之大罪,实在耸人听闻。”
裴明昉垂下眼眸,语气淡漠:“因此,台谏联名上书,请命弹劾尤宰执。”
三十几年前的事,为何如今又重新被翻出来?
沈怜雪的那双桃花眸子飘然落到裴明昉脸上。
“大人,你是吗?”
裴明昉听到这个问话,竟是蓦然笑了。
他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舒然:“娘子,还是你懂我。”
沈怜雪看着她,抿了抿嘴唇,同他一起笑了。
两个人笑了一会儿,裴明昉才轻叹出声:“原本这一次弹劾万无一失,人证物证惧在,任由天皇老子来了尤家也翻不了天。”
“但是,靖王出手了。”
裴明昉的语气中并无沮丧,他也一点都不颓唐,甚至带了几分志得意满的笃定。
“晋王在府中被人刺杀,重伤不愈,而靖王则成了如今官家最亲的弟弟,成为了板上钉钉的储君。”
“他道如今朝政虚浮,人心惶惶,尤宰执为官三十载,是两朝元老,当以他来护人心。”
“当年之事,年代已久,认证物证皆能伪造,因此,他以靖王之位为尤宰执请命,请以保住尤宰执的官职。”
但是这并不可能实现。
台谏弹劾非同小可,且是所有台谏一起联名,即便官家近来因晋王之危几次三番昏厥,却到底还是官家。
“官家给了手谕。”
“褫夺尤宰执的爵位、封号,降其官位为工部侍郎,命其于家中反省一月,一月之后任用另议。”
这既给了靖王脸面,又罚了尤宰执,算是官家近来做的最明智的决定。
这个局面虽并非裴明昉一开始的的预见,却也把尤宰执从政事堂赶了出去,也算是成功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