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不见,她那张在沈怜雪记忆里让人恐怖的眉眼,似乎也只剩下怪异的别扭,再看她时,沈怜雪只能从她身上看到美人迟暮,岁月无情。
她老了。
沈怜雪原不知她怪异从何而来,现在却有了些许明悟。
表里不一,言不由衷,拙劣演技表现出来的慈和贤惠,就如同被人牵着线的木偶,只能暴露出僵硬和阴森。
她一步一步,也似僵硬地向沈怜雪走来。
沈怜雪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孙九娘又软又热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坚定地扶住了她。
沈怜雪深吸口气,时隔多年之后,她终于学会不去逃避她的眼睛,敢于直面她的虚伪。
“大娘子,”沈怜雪甚至憋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笑容,“大娘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沈怜雪话音刚落,她便清晰地看到柳四娘的眼角轻轻一抽,她眼眸里伪装出的慈和温柔都不见了,只剩下冰冷的恶毒。
那些怪异的扭曲都被这恶毒击碎,现在的她,仿佛才是真实的她。
但真实的她只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柳四娘继续往前行走,脚步不停,她边走边道:“你离家多年,也不知回家看看,你爹重病在床,最惦记的就是你。”
“他整日里说,你怎么还不回来看他。”
她柔声道:“这孩子,脾气还是跟当年一样倔强。”
她一路昂首挺胸走到祠堂之前,同族中年纪最大的三爷见过礼,然后才转身道:“家里寻你不着,才上官府寻案,还好你并未离开汴京。”
“如今见你平安,我也就放心了。”
一边是沈氏正宗嫡女落魄贫穷的可怜,一边是鸠占鹊巢继母精致端庄的优雅,那五六个族老却仿佛什么都没瞧见般,冷漠地站在一边,高高在上看着沈怜雪。
他们看她,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
嫌恶、鄙薄、冷漠。
怒其不幸,哀其不争。
这些血脉亲人看她,什么恶毒的情绪都有,却偏偏没有亲缘之间的感同身受。
沈怜雪的苦,并非由沈文礼和柳四娘造就,也依托于整个沈家的冷漠。
此时此刻,沈怜雪却依旧站在原地,站在那颗已经凋零的槐树旁,安静看着柳四娘。
她眼眸里如寂静深海那般平静,以往的惊惧瑟缩都不见了,现在的她再也不会用那般惧怕的眼神看着她。
柳四娘丹蔻指甲狠狠掐进手心,她深吸口气,脸上笑容依旧端庄:“雪娘,今日请你来所为何事,你也是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