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里灯火透明,斛律骁已处理完伤口?包扎完毕,躺在帐子里, 正在等他。
封述匆匆入内,乍一见?到向来意气风发的?上?司眼皮子耷拉着,不?见?喜也不?见?悲,失了魂一般,眼眶一时发酸:“殿下!”
“静之来了。”
他面色苍青如死,盖因失血过多。那刀刃虽未伤及他要紧处,但险些就捅穿了肠子,到底是血如泉涌,清水进血水出的?,不?知用了多少止血的?药才将血止住,直至子时才清洗了伤口?上?药缝合。
“这?段时间你多替我盯着朝里,对?外虽是说?我病了,保不?齐要传出风声去,你多盯着些,也可趁此机会,辩辩忠奸。”
“是。”
斛律骁又?道:“所有人里面,我最信的?就是你和荑英两个。荑英是女子,暂不?能为朝中所容,眼下,就只有你多担待着些,好歹捱过这?段时间才说?。”
为这?封毫无保留的?信任,封述感动得泫然欲泣,依旧应了,想了想又?问:“今夜之事想是瞒不?了多久,倘若事情传出去,又?怎么办呢。”
“怎么办?”他自嘲一笑,心间却?冷得如在冰水里泡着的?一般。倏尔长叹一声,颓废无比,“由着他们说?去吧。闲言而已,成不?了气候的?。”
拜永宁寺塔的?那场大火所赐,那些讨人厌的?老家伙都死得七七八八了,眼下这?些才提上?去的?,短时间内成不?了气候。只要他不?死,就没人能造得了他的?反。
至若闲言碎语,也不?是第一回了,还?怕这?一回么?
荑英端着熬好的?药候在门外,拭了拭发红的?眼圈,确认无泪,端药进去,身后回廊里斛律岚一阵风似的?来了,冲进房里:“阿干!”
她哭着扑倒在兄长床前,才喊了这?一声,眼泪便豆子似的?往下掉。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如今就住在这?府里,今夜这?样大的?动静,侍女想瞒也瞒不?住。
她既在内,封述便告辞了。斛律岚将兄长略扶起来,身后垫了个软枕服侍他用药,兄妹俩默契地谁也没提谢窈。
一碗药饮尽,最终是斛律骁先开了口?:“母亲御下不?严,这?件事先别叫她知道了。”
斛律岚含泪点头,母亲好容易才接纳了阿嫂,兄长不?说?她也不?会告诉母亲的?,嗫嚅着唇,小心翼翼地问:“阿兄,阿嫂呢?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她捂着脸大哭起来,斛律骁目中却?黯然无比,自从陆衡之死后,他好似早就料到会有决裂的?这?一天,只没想到,会是同样的?众目睽睽之下,同样的?刀刃,同样的?位置,同样再叫她刺上?一回。刀刃刺入皮肉的?那一瞬,真真尝到了万念俱灰是个什么滋味。
原来即便他提前洞悉了天机,重?来一回,也一样逃不?过这?求而不?得、被所爱之人重?伤的?命运。
从头到尾都未有过改变罢了。